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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二章 逆耳 ...

  •   淅川河岸种着一排樱花树,清香扑鼻。满月下,夜樱褪去粉红,变成薄纸般的浅白色。不仅枝头上一簇簇、一丛丛开得繁华似锦,河面上还落满花瓣,随着潋滟水波微微荡漾。
      景色虽美,但是岳凌楼无心欣赏,满脑子塞的都是“怕怕怕怕怕”。
      西尽愁安慰道:“别怕,不是还有我么?看到你快溺水时,我会把你拉上来的。准备好没有?一二三,我要丢了……”说着抱起岳凌楼向上掂,作势要把他抛下水。
      “不要!”岳凌楼闭眼大叫一声,章鱼似的紧紧缠住西尽愁的脖子,将头埋进他怀中,身体竟瑟瑟发抖起来。
      西尽愁知道他不敢,也没打算真的抛,此刻正颇为享受地搂着怀中美人,隐忍笑意安慰道:“那这样吧,我抱着你下水……”
      于是西尽愁抱着岳凌楼,两人顺着岸边一起滑入河中。
      初夏夜晚河水依然很凉,水面齐腰高,河底石头覆满柔软滑腻的青苔。这里是河道上游,从高山冲下的石块大多还没被磨圆,棱角仍在,踩上去还挺硌脚的。
      不过硌的是西尽愁的脚,岳凌楼被他抱着悬在半空,只有脚趾尖轻轻点了下水面。
      “好冷……”岳凌楼话中带抖,楚楚可怜地看着西尽愁,全身都在抗拒。
      “没事,忍着点,待会儿就习惯了。”
      西尽愁边说边缓缓放低手臂,岳凌楼的身体随之下沉。先是背,再是腰,然后是双腿和膝盖,最后就连胸口都浸入水中,只有脖子以上露在外面。
      岳凌楼紧张得犹如冻僵,连呼吸都时断时续。
      西尽愁提醒道:“你先吸口气……”
      岳凌楼带着必死的觉悟,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西尽愁抱着他继续放低,从脖子到后脑,再到耳朵和脸颊,最后就连鼻尖都完全沉入水中。岳凌楼虽然吸了一口气,但是完全没有吐出来,一直憋在腮帮里。隔着透明的河水,西尽愁看着他双眼闭得能夹死蚊子,紧抿着嘴,脸颊微微鼓起,像某种可爱的鱼类。
      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西尽愁还想仔细欣赏,可刚才随水波荡开的花瓣又重新覆盖过来,把他的脸挡住了。感到他抓住自己手臂的十指突然用力捏紧,西尽愁连忙把他抱起来。
      “哗啦”一声轻响后,连头顶都已湿透的岳凌楼终于重新浮出水面,憋在嘴里的那口气这才吐出来。他想要睁眼,可水珠直往眼睛里钻,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撑开两道缝隙。
      这时,西尽愁忽然放开抬住他腿弯的那只手。
      他身体在水中降落,最后脚尖沉底,像西尽愁一样站在河里。
      “你干什么?”岳凌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
      “喏,花瓣。”西尽愁从他头发上揭下薄薄一片,拿给他看。
      不仅是头发上,肩膀、胸口、脸上都有,之所以放开他,就是要腾出手来摘花瓣。
      樱花花瓣本就很薄,沾了水贴在皮肤上更是一碰就化。原本西尽愁只是用指尖轻轻拨开,可不知怎么接触面越来越大,从指腹到指节,最后连手掌都贴上去,变成了抚摸。
      岳凌楼皮肤微凉,不停有水珠滑下,显得分外撩拨。
      西尽愁努力摒除杂念,可是收效甚微。待到帮他把身上所有花瓣摘下,以为大功告成时,抬眸却见他下唇瓣还粘着半片。下意识伸手想用拇指拨开,可刚把拇指贴上去,剩下四指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捏下巴的动作。大概是有那么片刻迟疑,可最后还是低头亲了下去。
      岳凌楼好像早就料到了,倒也不躲,等西尽愁亲完停下后,才问:“你干什么?”
      西尽愁很无奈,诚实道:“没忍住……”说着抱住他肩膀,凑近又想接着亲。
      这次岳凌楼向后躲开了,背贴在岸边说:“刚才你自己说不是的……”
      西尽愁也向前,双手撑在他身侧,将他困在臂弯间,讪笑道:“刚才确实没想。”
      “现在呢?”
      “你说呢?”
      话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良久的对视,两人眼底都盛满渐渐炙热起来的浓情蜜意。
      看出他的有意纵容后,西尽愁刚要贴上去,却又被拦住了。
      “这里不行,换个地方……”
      岳凌楼抬手隔在两人之间,可是西尽愁不想等了,直接把那只手拉开,俯身又亲上去。
      短暂而炽烈的交缠中,两人呼吸都渐渐紊乱。
      好不容易分开了,趁着这个间隙恢复理智的岳凌楼转身向岸边爬去。
      “说了不行。”他从小厌水,忍到现在已是极限,片刻不想多留,更别提其他了。
      可他一转身就正好把背露在西尽愁眼前,西尽愁握住他抓草根向上使力的手,将上半身压过去,胸膛贴在他冰凉的背部,把他整个人都被压在岸边不能动了。
      “等不了了,就在这里……”西尽愁潮暖的气息贴在耳边,“我这样怎么上岸?”
      说话间腰贴过来,岳凌楼立即明白他等不了的原因了。
      “公平一点,地点我选,最多让你选正面还是背面……”
      西尽愁收紧双臂,把他搂入怀中,早已是迫不及待,连语速都变快了。
      岳凌楼叹了口气,在他箍紧的臂弯中艰难转身,面对面与他凝眸相望。稍作考虑后,侧头在他耳边道:“那就正面……”
      闻言,西尽愁笑说:“求之不得。”
      这时有风吹过,满月下,夜风卷落花瓣漫天缤纷,无声飞旋于天地间,将两人身影遮掩……

      ◆◇◆◇◆◇◆◇◆◇

      “我不想学……”
      事后的疲惫并没有让两人忘记正事。
      岳凌楼也知道在水寨这种地方,会游泳就多条生路,但是身体一旦泡进水中,那五脏六腑都开始往上浮的感觉,令他难受得不得了。
      西尽愁摇头道:“实在不想学就放弃进水寨吧,不然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这时两人面对面,在离河岸稍远的地方。岸边水面铺满花瓣,看是好看,就是太碍事了,所以他们来到河中心水位齐胸处。这里水流缓慢,习惯水温后,不但不冷还挺舒服。
      河水柔和地掠过胸前,有点酥麻的凉意。
      “考虑好没有?来吧。”西尽愁说着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掌背与河面齐平。
      岳凌楼叹了口气,略作犹豫后,还是乖乖把下巴放了上去。他在水下微微屈膝,但脚仍踩在河底,不敢尝试浮起来。西尽愁单手托着他的下巴,他便挑眸向上望来。
      “扑通”一下,西尽愁被他眼神撩拨得心跳加快,嘴角不自觉地浮现笑容。
      “笑什么?”岳凌楼瞪他。
      “没什么,再来一次。”
      西尽愁恢复严肃,把手抽走,换了个地方,再次摆出掌心向上的动作。
      这次岳凌楼又乖乖把下巴放了上去。
      西尽愁快乐得全身战栗。太、太可爱了!
      “为什么要换地方?”
      “哦,这……这样我比较顺手……”
      西尽愁当然不敢说是因为没玩够,所以再玩一次。一摊手就有个小漂亮主动把下巴放过来,可可爱爱望着自己的感觉实在太爽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训小楼的乐趣。
      见他拼命憋笑快要内伤的样子,岳凌楼也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突然抓过他的手,一口咬下去。西尽愁知道他咬人厉害,吓得赶紧把手缩回,还好没有留下牙印。
      “你干什么?不想学就回杭州。”西尽愁惊魂未定地把手缩在胸前。
      岳凌楼站起来,望着他说:“杭州当然要回,不过要带着月摇光的人头一起回去。”
      西尽愁劝道:“你不要打月摇光的主意,他不是好对付的人。”
      “那倒不一定……”岳凌楼嘴角噙着冷笑说,“只要饵够大,网够密,时机得当,收网及时,就算是凶残的鲨鱼,也照样逃不过聪明的渔夫。”
      “只怕你还没把他捕到,自己就先升天了。”西尽愁好像对他没什么信心。
      “每个人都有弱点,月摇光当然也不例外。”
      “哦,是吗?”西尽愁忽然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谦虚请教道,“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弱点,我也好防范防范。”
      “你的弱点啊……”岳凌楼瞟他一眼,一针见血地说,“就是好色。”
      “这可就冤枉了……”西尽愁不服,必须替自己辩白两句,“我由始至终就只失身于你一个人,要好也不是好色,而是好你。原来你就是我的弱点啊?”他恍然大悟似的。
      “那我必须好好强化一下这个弱点,来。”
      说着又摊开手掌,放在水面上,用目光示意岳凌楼赶紧把下巴放上去继续。
      这次岳凌楼没有动,没好气地瞪着他。
      “快点呀。”西尽愁讪笑着催促道。
      “唉……”岳凌楼只得认栽,乖乖任他摆布。
      这次西尽愁不戏弄他了,左手托着他的下巴,缠着绷带的右手伸入水下,抬起他的腰部,帮他浮起来。两人都没穿上衣,但下身穿着裤子。岳凌楼尝试蹬腿,但裤腿有点缠脚。
      “你不如把下面也脱了吧。”
      “那我不就光了?”
      “反正这里除了我又没别人,而且你还泡在水里,没人看见。如果真想学,就拿出一点诚意来嘛。”西尽愁道貌岸然地讲着,可内心却塞满等着看他裸泳的邪恶。
      “唉……”岳凌楼又只有叹气,乖乖脱光了。
      学个游泳太心累,自己被揩油有苦说不出,尽便宜色狼了……
      “喏。”把湿答答的裤子甩给西尽愁,岳凌楼这下是彻底光溜溜了。
      “这才乖嘛。”西尽愁接过那条裤子,奸笑着说,“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放到岸上去,不要乱走哦。”说完向后一蹬腿,侧身倒入水中,“哗啦哗啦”地向岸边游去。
      空中满月映在水面的皎洁倒影,被他划出的水波打乱,变成一圈圈涟漪向外漾开。
      岳凌楼望着西尽愁渐渐远去,再次叹了口气。这时突然起了一阵风,吹着皮肤有点冷,他急忙把身子藏在水下,只露出脖子以上,老老实实待在原处不敢动。
      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划水声。
      奇怪的是,那声音不是从西尽愁离去的方向,而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岳凌楼警惕地盯着水声处,把头沉得更低了,连下巴都沉入水下。
      糟了,自己现在□□,千万别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

      另一边,西尽愁已经游上岸了。
      本想节约时间,把岳凌楼脱下来的湿裤子直接扔到岸上就立刻返回,可是在水里东张西望半天,就是找不到他们原来脱下的那堆衣物。
      怪了,一向自认为方向感不错的西尽愁,这次竟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带着满腹疑问,西尽愁只能爬上岸。
      借着月光举目四望,目所能及之处连衣服的影子都没看到。不会被猴子偷了吧?这么晚猴子都该回窝睡觉了呀……西尽愁正想不通,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河滩很软,脚步很轻,伴随着一阵银铃碰撞的“叮呤”响动。
      他不用回头就已猜出来人身份。
      “欧阳,你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好不好,会吓死人的……”
      西尽愁无奈地转过头,拨开挂在脸庞的几绺湿发看过去。
      欧阳扬音就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什么话也不说,只把手中那一大堆衣服“啪”一下扔到他脚边,瞪他的眼神厉害得可怕。
      西尽愁急忙抬脚避开才没被砸到,低头钻研那堆衣服,竟不敢去碰。
      看出他的顾忌后,欧阳扬音低声道:“放心吧,我没在衣服上动手脚,你和那人的……都没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他呢?怎么不上岸?还在河里等你?”
      “嗯……啊。”西尽愁的舌头好像被烫伤似的,变得不太灵活。
      欧阳扬音又问:“所以你还要下水?”
      西尽愁点了点头。
      “我不准!”三个字脱口而出,欧阳扬音冲过去,不由分说地一把扯过西尽愁的手臂。
      她指缝间夹了一张小刀片,“嚓”一下在西尽愁手臂缠绕的绷带上拉出一条整齐的口子。绷带应声裂开,但皮肤却毫发无伤,连点印子都没留下,她下手一向这样又快又准。
      “欧阳啊,你……”
      “闭嘴!”欧阳扬音一声喝住西尽愁,借着朦胧的月光察看伤口。
      伤口是当初在紫星宫被岳凌楼用箭镞刺的,后来经过庭阁的治疗,再加上西尽愁自身强悍的恢复能力,本来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可这会儿却裂开了,血肉外绽,边缘被水泡得有点发白,还有脓液流出。
      欧阳扬音叹了口气,说:“河里泥沙重,污物多,你不能再沾水了。”
      “啊?”西尽愁大张口,抽回手自己研究了一下伤口,心想刚才也没怎么用力,无非就是抱岳凌楼下水,怎么就裂开了?
      欧阳扬音突然一把扯过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发气话道:“你如果不想要这只手了,我现在就帮你砍下来!”
      “哎哟哟!”西尽愁一边叫痛,一边求饶道,“轻点轻点,放手啊,好痛的!”
      欧阳扬音眼神阴鸷,语气狠厉:“今天废了你的手,保住的却是你的命!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那个小妖精害死的!”她重重强调了那个“死”字,牙关咬得很紧。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总之,千错万错都错在我身上,我道歉了还不行?你先放手啊。”西尽愁说着抖了抖手。
      “嘴上认错了,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欧阳扬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撒气似的甩开他的手,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扔到他怀中,“自己敷上。”
      “这是什么啊?”
      “不用还给我!”
      “用用,我用。”见欧阳扬音真的冒火了,西尽愁变得小孩子似的乖乖听话。在云南平安镇时,欧阳扬音就让他来水寨帮忙做一件事,现在大事未成,应该不会害他。
      西尽愁一边往伤口敷药膏,一边暗中观察着欧阳扬音的脸色,说:“这样吧,欧阳,我向你保证,待会儿只用左手划水过去,右手绝对滴水不沾,行不行?”
      见欧阳扬音不说话,西尽愁试探着慢慢向河边移动,边走边说:“我要是再不回去,他生起气来会吃人的……”
      “站住。”欧阳扬音一声喝止,“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他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西尽愁停下来,不以为然道:“我觉得这就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可在我看来,这却是一件非常不自然的事情!”欧阳扬音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西尽愁无法下河,沮丧地说:“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与我和他都无关。”
      欧阳扬音突然冷笑起来:“西尽愁,一直在自以为是的人到底是谁?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就短短几个月而已,但我却在天翔门里看了他整整两年!你听我一句劝,他很可怕,你永远控制不了他,只有被他控制而已。你以为他会喜欢你?我告诉你,你错得离谱。他的心是硬的,血是冷的,他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人!”
      “够了,欧阳……”西尽愁耐心耗尽,归心似箭。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欧阳扬音的吼叫盖住了西尽愁的声音。
      她还在继续,好像发疯似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积累很久,现在终于找到宣泄口,必须一吐为快。
      “你被他利用得背叛了尹昀的嘱托,抛弃了珉珉!被他利用得与天翔门、千鸿一派反目成仇,连命都差点丢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他之所以会跟你一起行动,之所以会留在你身边,只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而已!就仅仅只是这个原因而已!”
      “真的够了,欧阳……”
      “不够!你听好,西尽愁!如果有一天,你的武功废了,你的手也不能握剑,你看他还会不会再看你一眼!他只会把你一脚踢开,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现在就是个好机会,我们告诉他你残废了,看他会怎么对你?”
      西尽愁笑了,这种笑声是对欧阳扬音的轻蔑。
      他低声道:“我不需要用谎言去试探什么。”
      “你不是不需要,是不敢!因为你害怕,怕他离你而去!你知道感情是最经不起考验的,特别是岳凌楼这种人!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他的本性对不对?只因为你想他留在你身边,就心甘情愿被他利用,被他欺骗对不对?你敢说你真心信任他,从来没想过被他背叛的情景?你敢说他承认过喜欢你?他根本就说不出口……”
      “没错,他没说过,但是……”
      “他和耿原修做过。”
      欧阳扬音这句话来得突兀,但却说得很平静,静得就像死水,但这死水却封住了西尽愁没来得及出口的所有话,正中死穴。
      看到西尽愁脸上扭曲的表情,欧阳扬音笑了,笑里藏着很深的讥讽。
      她得意地挑起柳叶般的细眉,急促却清晰地说:“还有耿奕……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要不要我一个一个数给你听?我杀耿原修的时候,他就躺在耿原修身下,他叫得很动听……不要以为只有你听过,很多人都听过……他轻浮放荡的样子很多人都见过,人尽可夫的身体很多人都抱过……骚成这样你还当成宝?为了这种人不要命,你值得么?”
      西尽愁被欧阳扬音逼问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在发抖。
      这些事他都知道,早就知道……但这样被人毫不掩饰地当面揭穿,毫不避讳地用最恶毒的字眼在耳边说起,就觉得心好像被撕碎似的痛,有血滴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刘辰一,他是怎么死的?那颗人头你应该见过,他用那颗人头去挑拨千鸿一派和天翔门,自己立功当了堂主。当年的刘辰一就像现在的你,或者说,在他眼里,你就是另一个刘辰一。如果有一天,他需要你的首级,就会毫不犹豫地割下来送人,他就是这么心狠手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训往往有些道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西尽愁回避着欧阳扬音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嘶哑。
      “过去的就能当成没发生过,一笔勾销么?”欧阳扬音走上前去,直视着他,不许他躲,“那你很快也会成为过去,被他下一个男人当成可以一笔勾销的笑话。如果你只会用‘过去’两个字来麻痹自己,原谅他做过的一切,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愚蠢。”
      欧阳扬音已经冷静下来,但越是冷静,她的话就越是字字诛心,令西尽愁难以招架。
      “你受不了诱惑,玩玩也就算了,居然对他动真心,你觉得自己可不可笑?即使在和你睡过以后,他依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躺在其他男人身下求欢,这你是知道的,我有半个字污蔑他么?脏成那样的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心平气和面对他的。如果他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你,他就不会那么做。你不是第一个被他利用的男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其中一个’。你真的该醒了,西尽愁,现在还来得及……”
      在欧阳扬音的猛烈进攻下,西尽愁彻底沉默下来,甚至不敢去看她。
      “你还记得常枰吗?”欧阳扬音轻声道,“其实他不是千鸿一派的遗孤,而是朝廷的暗行锦衣卫,名叫洛少轩,他父亲是镇抚司带刀都统。那个男人就是岳凌楼的新欢。你为他跳了崖,以为不要命他就记得你?但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转眼就勾搭上别人了。你去广州荆希唯的地盘上打听一下,他俩的事在南堂人尽皆知。你西尽愁一介布衣草莽,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全给他了,他稀罕么?洛少轩名门出身,官宦子弟,你拿什么跟他比?”
      “你不要再说了……”西尽愁烦躁地捂着头,扭开了脸。
      可是欧阳扬音不放过他:“实话永远是很难听的,但是你不能逃避,因为你是西尽愁,所以你要听下去,我是为你好,我想救你,让你清醒过来。即使你死了也没关系,凭他的姿色,立刻又能物色到新的猎物。今天是你西尽愁,明天是洛少轩,后天就又要换人了!”
      “闭嘴……”
      “你失踪的这半年,岳凌楼一直留在京城。我都以为他会回杭州,但是他没有,也许他的野心远不止天翔门这么简单。珉珉到处在找你,每天都魂不守舍,寝食难安,但是岳凌楼却可以若无其事地在京城待满一个冬季!莫非,你真以为他会在乎你的死活?……”
      “我叫你闭嘴!”
      吼出这句话的同时,西尽愁突然抬手卡住欧阳扬音的喉咙!
      欧阳扬音的确被吓到了,但是没有挣扎,甚至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用非常平静的目光与男人变得有些疯狂、闪烁不定的眼神对视着。
      她忍着那一刀刀剜心的剧痛,问得缓慢,却字字清晰:“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杀了我,为了岳凌楼而杀我?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诬蔑他,你为了那些实话来杀我?……为了可以让自己继续欺骗自己而杀我,是不是?”
      西尽愁无法回答,他的手抖得厉害。他并不想要欧阳扬音的命,只想叫她闭嘴而已。
      “你动手啊,西尽愁!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刚才那些话,要是有半个字污蔑他,我就一动不动站在这里,活生生让你掐死!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说啊!”
      欧阳扬音突然狂笑起来,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控制。
      “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渺小可笑?原来你可以为了他杀我,原来……原来如此……我算什么?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算什么!”
      她笑了很久,很久,直到笑得流出眼泪。
      先是一滴,很清很凉,在眼角悬了很久,终于滑到脸庞。
      她抬手摸了摸那滴泪水,眼中满是惊恐,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今生她还会为一个男人流泪。紧接着,泪水决堤般涌出,从脸颊到下巴,再到脖子,最后落到西尽愁的手上。
      西尽愁收回了手,他觉得欧阳扬音的眼泪太重,太重,重到承受不起。
      “西尽愁……”欧阳扬音哽咽的喉咙再也说不出其它话。
      西尽愁一语不发,转身朝那片漆黑的淅川河走去。
      他一头扎入河水,水是冰的,身体是烫的,头是昏的,思绪是混乱的。
      他只知道朝一个方向游去,那个方向有岳凌楼,他让他在那里等他,让他不要乱走。
      现在他只想去找他,他想见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手臂一直在划水,很长时间才浮出水面换一次气。
      他心烦意乱,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怎么去面对岳凌楼,幸好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直到游了很久以后,他才蓦然意识到,岳凌楼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
      他焦急地找遍整条淅川河,都没找到岳凌楼的影子。
      难道,自己又把他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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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二章 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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