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169、半醉

　　返回杭州后，西尽愁被岳凌楼撵走，想着应该去找欧阳扬音把尹昀自杀的事情告诉她，再顺便请她帮忙照顾尹珉珉，但是尹珉珉下落不明，欧阳扬音又去给亡夫扫墓了，西尽愁扑了个空，正想上山去找的时候，偶然路过耿府门前。不知怎么忽然产生一个冲动，想偷偷去看岳凌楼在干什么。
　　他去得不凑巧，已经是事后了。当然他也不想去得那么巧，害怕心理承受不了。岳凌楼和耿家父子的关系，其实他也早有耳闻，但在亲眼见到之前，总是存有一丝幻想，以为只是流言蜚语，无中生有，抑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可为外人道。
　　在窗外站了站，他发现岳凌楼从头到尾都没有骗他，江湖传闻也不是凭空捏造，是他自己在骗自己。岳凌楼就是那样的人，与他表现出来的状态一模一样。不比自己幻想中好，但也不比江湖传闻中坏。西尽愁觉得自己之前天真的期待有些可笑，但是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遗憾还是有点遗憾，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他。他总不会生下来就是这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的。如果能早几年遇到他，也许还能见到他本来的模样。都说相由心生，西尽愁从他狡猾的眼神中看不到邪念，从他狐媚的容貌中看不到歹毒，总觉得他一颦一笑都是惹人爱的，看不够，离不开。不过此时的西尽愁也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因为真的看到了他隐藏至深的东西，还是因为喜欢他而产生的不切实际的幻觉。
　　岳凌楼的确也不用刻意隐藏什么，因为哪怕他把所有缺点都暴露，也依然有无数人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而他只是冷漠地看着飞蛾们成群结队地来，成群结队地死，无休无止地重复上演着他已经看得麻木的戏码。一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是他身边无足轻重的一点消遣，西尽愁就忍不住为自己叹气。
　　耿奕离开后，岳凌楼让他出来。原来他早已暴露了。刚才他听耿奕谈到了欧阳扬音，于是也接着聊了几句。他透露了一点欧阳扬音的身份，但是点到即止，没有说全，刚好说到足以让岳凌楼产生“应当把欧阳扬音赶出天翔门”的念头为止。
　　“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欧阳扬音找你算账？”岳凌楼其实不吃惊。因为以前也有很多人为了接近他，让他另眼相看，特别对待，而主动把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全都告诉他了。他以为西尽愁也像那些人一样，心中多少有些轻蔑，也有些遗憾。
　　不过他猜错了，西尽愁早就计划好了。“不怕，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如果把尹珉珉托付给欧阳扬音照顾，可不能继续让欧阳扬音留在天翔门里，因为尹昀的死与天翔门的关系很深，他怕尹珉珉会遇到威胁，也怕尹珉珉会自不量力地替父报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欧阳扬音带着尹珉珉远走高飞，离天翔门远远的，所以他需要借岳凌楼之手把欧阳扬音逼走。
　　后来发生的事情正如他计划的那样，而且在欧阳扬音的房间里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终于与尹珉珉重逢了。这下就方便了，本以为从此可以恢复自由之身，没想到后来却迫于形势承认了喜欢岳凌楼，伤透了尹珉珉的心。
　　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加起来，令他有些心烦。回到名剑门后，跟师兄弟们多喝了几杯，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借着酒精的麻痹刚觉得舒服些了，谁料半夜回房推开门，却发现岳凌楼早已等候多时。几句话就被挑逗了，还以为他像自己一样也开始动心了，结果他只是演戏给窗外的人看。
　　西尽愁倒是不生气，只是很无奈，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挺坏，不是坏在杀人放火，而是玩弄人心。不在乎感情，不怕人伤心，不会被掏心掏肺打动，更不迷信爱情，心底最深处永远都是无动于衷的。不过，今晚他会出现在这里，对西尽愁来说就是开心的。
　　大概是因为撵走欧阳扬音后有些不安，他问了很多唐易之死的事情，西尽愁都照答了。为了不让他与欧阳扬音正面冲突，西尽愁告诉他遇到欧阳扬音要逃，只有逃才能保命。他相信了，沉默地低着头，好像有些恐惧。他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强大，在高手如云的江湖中，他其实是需要被人保护的那类人。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总是在寻求着靠山，必要的时候用□□关系让彼此联系得更紧密一点。
　　“你问完了么？”见岳凌楼半天不说话，西尽愁想换个话题了。难得清醒了那么久，稍微松懈下来，醉意就再次侵袭，让他的神志又变得模糊起来。岳凌楼的身影变成了很多重影，虚虚实实的，叠在月光下，缥缈得无法触及。
　　“问完了。你是想赶我走么？”岳凌楼动也不动，嘴角微微上扬，又是那副勾魂摄魄的模样。
　　西尽愁只好叹气说：“我倒是想你留下，你肯么？”说着就又靠近了几分。醉醺醺的有些把握不好距离，恍惚间觉得鼻尖好像有发丝掠过，才意识到已经近到可以亲到他的脸了。
　　“现在半夜三更的，我可不想下山。”岳凌楼不但没有躲，而且还转过头来，正对着西尽愁。诱人的嘴唇就在西尽愁的唇边呵着气，低垂的眼眸偶尔抬一下，观察着西尽愁的表情。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西尽愁说着向前一倒，便将他压在身下。给他留了一点反抗和拒绝的时间，但是他没有动，于是西尽愁放开胆子，拨开挡在他脸庞和肩膀的发丝，痴痴地望着他。微微敞开的衣衫下，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突起的锁骨和颈项的弧线都美得仿佛是画出来似的，看多久都觉得看不够。
　　就在西尽愁想要低头亲下去的时候，岳凌楼忽然说：“你都醉成这样了，还想干什么？”说话时依旧静静地躺着，没有一点要拒绝的意思，但似乎也对接下来的事情没有太大兴趣。无论怎样都无所谓，无论是谁也无所谓，清澈幽暗的双眸中流转着迷人的眼波，但越往深处望，就越觉得是一潭死水。
　　西尽愁专注地凝视着他，半醉半醒的眼眸里，只映着他美丽的样子。“清醒的时候想得太多，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只想你就够了。”说着就低头去吻他的嘴唇，很软很甜，停不下来。他有回应，但是很平淡。西尽愁要一点，他就给一点。西尽愁停了，他也就停了。一点不少，但一点也不多。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又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关系。西尽愁终究还是感到有些失望，吻了一会儿便停了，翻过身去躺在床上，仰面朝天地望着从头顶垂下的纱帐。这时他心里忽然很明白，岳凌楼不爱他，至少没有他爱他这么爱。
　　“你怎么了？”见西尽愁放开自己，岳凌楼也翻过身，趴在枕边望着他。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而且还平躺着不说话。手指调皮地在他胸口戳了戳，一下就被握住了。
　　“我是认真的，你不要玩弄我好不好？”反正每次好像都占不到上风，处处都被戏弄着。越认真就越可悲，无论做几次，也还是摸不透他的心，得不到他的爱。就像一场梦，无论梦里多美好，醒来还是一场空，梦里的人依旧远在天边，触不可及。
　　“那你教我怎样才不是玩弄你。”岳凌楼忍不住轻笑起来，西尽愁失落委屈而又不甘心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让他越来越想戏弄他。
　　“这个我可教不了你，你要自己去领悟。”西尽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反正岳凌楼是他碰到的最棘手的一个人。明明应该躲得远远的，但蓦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他拴住了。
　　“我一辈子都领悟不了怎么办？”岳凌楼依旧半开玩笑的样子，还是那带着点邪气的浅笑，故意逗西尽愁开心似的。
　　“那我可就惨了……”一想到未来的日子，自己都要面对一个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的人，就为自己鞠一捧同情的眼泪。
　　“但是其它的我可以满足你。”说着整个人都贴了下去，压在西尽愁的胸膛上，漂亮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西尽愁布满忧愁的脸。
　　“其它的我不稀罕。”忍不住把手放到他的头上，顺着冰凉的发丝轻轻摸下来，“我就想要你真心对我，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耐心陪伴，耐心等着他明白他是会爱人的那一天。陪伴才是最长久的告白，以后还有很长的路，很多的考验，希望自己能等到他愿意敞开心扉，真心微笑的那一天。

　　西楼刚回到杭州，小楼主动去找西尽愁那晚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