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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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后，岳凌楼迷迷糊糊地醒来。天还没有完全亮透，树林的尽头是刚泛出一点浅白色的天空。篝火已经熄灭了，晨风有些凉。忽然发现搭在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而是一件已经被烤干了，但却依然带着一点水腥味的布衣，上面还有几个火烧的大窟窿。质地有些粗糙，贴着皮肤的地方传来一点不舒服的粗砺感，但是因为已经被体温烘热了，不想受冻的岳凌楼只好暂时忍耐一下。
眼角轻轻地抬了抬，瞥见一个陌生男子的背影。稍微回忆了一下才记起昨夜发生的事情。说起来不应该觉得陌生了，毕竟已经认识了好几天，而且又有了肌肤之亲，怎么也该算是相熟了，但却一点也不觉得亲近。算了，无所谓，反正过几天就忘了，依旧只是陌路人，只要他依照约定把耿原修的命留着就行。
岳凌楼抛出的钩很直，但西尽愁还是愿者上钩了。他比岳凌楼想象中更洒脱一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明知道有陷阱还往下跳。从昨晚的表现来看，他不是什么纵情放荡之人，以前应该也没有与谁如此轻易地发生关系。他有点认真。这样的认真令岳凌楼觉得有些奇怪。太简单得到的东西，都不会认真去对待，岳凌楼就属于此类，所以他从不指望被珍惜。
各取所需，各得所愿，因利而聚，利尽而散，因欲而合，欲泄而离。相聚时逢场作戏，转过身当断则断，他喜欢这种简单明了的关系，但是西尽愁有点不同。从他的眼神里，岳凌楼可以看得出来，他和以前的人有些不同，和自己更不同。
他看似没有拒绝过于主动的投怀送抱，仿佛是来者不拒才有了昨夜的放纵，但其实他挑了人。在那轻佻不羁的假象下，他很明白他要的是什么。岳凌楼知道自己是被挑中的那个，但他不知道西尽愁挑他的原因、如果西尽愁真的聪明，就应该离他远一点，但西尽愁比聪明还要聪明一点，所以偏偏就靠近了。
刚才醒来的第一眼之所以觉得陌生，也许是因为视点和以前有些不同的关系。以前他们总是平视着彼此，岳凌楼带着算计，西尽愁又带着防备，每一个眼神里藏着心机，仿佛是一场角逐，对视中带着针锋相对的挑衅，都在试图看透对方，但偏又势均力敌，不敢松懈。但现在西尽愁正光着膀子，背对岳凌楼盘腿坐在地上。岳凌楼望着他毫无防备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松懈下来了。
他背部的肌肉很紧致，把被烈日晒成浅褐色的皮肤绷得紧紧的。隐约可以看见一些陈旧的伤痕，深深浅浅的，每一道里面仿佛都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让他显得有些深不可测。他的发丝打着结，好像还夹着一些水草的碎片。他没有光鲜亮丽的外在，也不会把自己打扮得油头粉面，但就是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总是能成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他有他独特的气质，哪怕只是很随性很粗糙地活着，也依然让无数人羡慕不已。
岳凌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一动不动，身体微微向□□斜，左手叉着腰，右手托着额头，仿佛正在痛苦地思考着什么。正在岳凌楼看得出神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动，结果只是把身体从□□改成□□，变成右手叉腰，左手托额头罢了。简单来说，就是把前一秒的动作来了一个完美地左右翻转。
他没有发现岳凌楼已经醒来了，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岳凌楼忽然觉得有些有趣，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他在后悔昨晚发生的一切，后悔没有听从理智发出的阻止，而任由放纵的本能操控身体，最终酿成无法弥补的大错。也许他正在烦恼应该如何面对自己，也许他正在担心自己会得寸进尺，逼他做出更坏的事情，也许他在害怕会像刘辰一那样死于非命，也许他在思考如何说服自己守口如瓶，不要破坏他在江湖上的名声。
岳凌楼想了很多很多，这时西尽愁又动了一下，变成了双手捂脸，把脸深深埋在掌心的痛苦忏悔姿势。脖子耷拉着，头重得好像一块衬托似的。光从背影上就能看出他有多么烦躁和懊恼。见状，岳凌楼有些不开心了，心想就算和我发生了关系也不用烦恼成这样吧？我有那么差吗？到底是会让你身败名裂，还是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啊？
气归气，但光看背影已经无法满足岳凌楼的好奇心了，好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于是岳凌楼不声不响地慢慢靠近，就像一条灵巧的小蛇，扭动着身体滑到西尽愁的腿边，刚要抬头看，却发现头顶突然有阴影笼罩下来。不用多想，瞬间就明白过来，肯定是被西尽愁发现了。岳凌楼立刻装作翻身的样子，裹着被子转了半圈，假装自己还在睡眠状态中不曾醒来。
轻轻闭着眼睛，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耳朵上，偷听着身后的动静。听了好一会儿，没有一点动静。于是岳凌楼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神经过敏了，也许西尽愁什么都没有发现。想到这里，刚松了一口气，却感到背后有一团热气贴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西尽愁从背后抱住了。
“你刚才在偷看什么？”西尽愁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撩开挡在岳凌楼脸上的发丝，故意把呵着热气的嘴唇凑到耳边问，声音中带着他特有的坏笑。
岳凌楼不说话，继续假装还在睡觉。被逮个正着已经够丢脸了，如果连装睡都被拆穿，那就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别装了。”然而西尽愁早已识破一切，把挡在岳凌楼眼皮上的发丝也撩开了，仿佛正在仔细观察他有没有睁眼。这下岳凌楼更不想睁眼了，索性把西尽愁当空气，在意念中催眠自己赶紧进入睡眠状态。
这时，西尽愁搂在岳凌楼腰上的那只手突然收紧了几分，令岳凌楼整个人都蜷缩在他的怀抱中，前胸贴着后背，又亲又摸。这下岳凌楼不醒不行了，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昨晚不累吗？”西尽愁有些得意，声音里的笑意变得更浓了。
“你比我醒得更早。”岳凌楼终于回话了，硬邦邦的语气里带着露骨的恚意。
“看来你已经偷看我很久了。”西尽愁依旧笑嘻嘻的，手被抓住就改用脚去骚扰岳凌楼，磨蹭了一下他裸露在外的大腿。
“你那么大一块就挡在我眼前，还用得着偷看？”
“那你现在怎么不敢看了？”
谁说我不敢？岳凌楼突然转过身，面朝他，距离近得连鼻尖都差点碰到一起。两人都没有闭眼，睫毛微微下垂着，望着脸颊和嘴角的位置。呼吸有点急促，不敢喘气。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两人都知道下一秒应该发生什么，却都忍耐着不动，又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动，仿佛在试探和计算着什么。任何一点微小的冲动都会令他们开始热吻，但他们都控制住了自己，以至于把那绝佳的时机都错过了，带着□□意味的气氛渐渐淡去，只剩下恢复正常节奏的呼吸和平静的眼神。
“你刚才在想什么？”岳凌楼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头埋得更低了，令两人的目光不再有交会的机会。
“想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西尽愁则抬起头，把下巴放在他的脑袋上。
“是不是在想怎么和我划清界限？”面庞已经埋在西尽愁胸口的岳凌楼闷闷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缠着你，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可以装作素不相识，昨晚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只要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就行了。从此以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西尽愁装出很委屈的样子，半开玩笑地说：“你好冷漠哦，明明昨晚那么热情地勾引我……”这下岳凌楼彻底不想理他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把自己认真的表态当一回事，依旧是那耍赖而戏谑的态度。
“该做的不都做了吗？”岳凌楼心想，我又不是撩完了就跑不给上，什么都没亏待你，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所以你就可以翻脸不认人哦！”西尽愁猛地抬高岳凌楼的下巴，一脸被抛弃的样子望着他。
“那你想让我怎么认？和你卿卿我我，双宿双飞？”
“为什么不行？”这时西尽愁终于认真起来了。
“你就不怕影响到你的名声么，西大侠？你好歹也是江湖上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很多人都仰慕你的。”
“那也不能妨碍我追求真爱。”听不出有几分真几分假，也许就只是一句随便讲讲的玩笑话，反正他讲话从来都不正经，岳凌楼也懒得追究下去。
“追求真爱就别找我，我这里只有虚情假意能给你。”话说到此，岳凌楼已经没有睡意了，从西尽愁的怀中挣脱出来，转过身去穿衣服。他能够感觉到西尽愁笔直的视线，但他不想回头去看。
“你想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重要问题吗？”岳凌楼不问，西尽愁自己倒主动说出来了。“不是在想怎么和你划清界限，而是在想……昨晚我应该更加主动一点的，当你○○○的时候我应该○○○，然后○○○，这样你就会○○○，不至于我○○○，你又没有○○○（左手叉腰的时候），但是后来我转念一想，就算我○○○了，但是从技术上来说，○○○还是不能○○○，应该试着先○○○，也许这样你就能○○○（右手叉腰的时候），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都怪我太沉醉，太失控了，没有把握好，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个人生中的重大失误（双手捂脸的时候）……”
他的发言尺度大得岳凌楼启动了消音系统依然羞得目瞪口呆。“天还没亮你就起来坐在地上，苦恼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居然想的是这种东西？你可不可以思考一点正经的事情？”
“哪点不正经了？”西尽愁讲这句话时眼神的确正经得令人无法直视，整个人身后都散发出佛性的光芒。有时候觉得他不好懂，有时候又觉得他太好懂了。岳凌楼想，他一定是刚才看到自己换衣服才想起这茬的。“算了，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
“别呀，你至少回答我一个问题再闭嘴啊。”
“就一个。”看你可怜算是施舍的。
“我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以一雪前耻？”
“……”瞬间连一个都不想回答了。
作者有话说第168章 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