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148、第八章 狭路

　　“看清我是什么东西？”尹珉珉望着岳凌楼，抖肩发出一声冷笑。
　　“没错，尹珉珉，纠缠西尽愁的是你，嫁给陈凌安的也是你，现在你竟然给江城怀孩子？”
　　岳凌楼盯着尹珉珉的肚子，摇头不已。
　　尹珉珉走到江城身边，挑衅地扬头对岳凌楼道：“对，我就是给他怀了孩子。”
　　“你不配有孩子，你有什么资格为人母？”岳凌楼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短剑，指向尹珉珉的腹部，“难道你忘了红叶？忘了当初红叶肚子里的孩子？……”
　　被岳凌楼用剑指着，尹珉珉有些害怕，忍不住向后躲去。江城把她拉到身后保护起来，双眉紧皱地怒视缓缓逼近岳凌楼，沉声低喝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岳凌楼冷笑道，“算账而已，跟她算一笔旧账……她残忍地踢掉红叶腹中胎儿，还诬陷到我头上……”
　　江城大吃一惊，扭头望着身后的尹珉珉。
　　尹珉珉胆怯地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反驳道：“你、你本来也想杀了那孩子！”
　　“我想不想是一回事，你杀没杀又是另外一回事！”
　　话音一落，岳凌楼身形一闪，剑光冷冽，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尹珉珉刺去！
　　眼看就要得手，却只听“锵”的一声，江城挡开了岳凌楼的剑。
　　“你还要维护她到什么时候！”
　　“直到我死！”
　　一时间，只听刀剑相接的声音“铿锵”响起，尹珉珉被江城推到安全的地方，脚步刚一站稳，迅速从腰带中摸出几枚毒镖，朝无暇它顾的岳凌楼射去！
　　岳凌楼勉强闪身躲过，尹珉珉抽刀加入打斗之中。
　　同时应付两个人太过吃力，加之尹珉珉出招毒辣，岳凌楼渐渐处于下风。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眨眼工夫，府中侍卫已经冲入房间，把他们三人团团包围起来。
　　知道事情闹大了，尹珉珉、江城、岳凌楼三人都停止了打斗，收起武器，站在原地。
　　不多时，延炜忠出现在他们眼前，视线匆匆扫过江城和尹珉珉，最后落到岳凌楼身上。
　　不等延炜忠发问，岳凌楼就推开侍卫，埋头向外走去。
　　刚走两步，身后尹珉珉大喊一声：“站住！”
　　岳凌楼不理她。
　　“把他拦住！”尹珉珉转而大声命令侍卫。
　　见侍卫只是望着延炜忠的脸色，没有丝毫行动，尹珉珉终于使出绝招，对延炜忠说道：“首辅大人，如果你还想要那另外半张圣旨，就把他给我拦住！”
　　闻言，延炜忠笑了笑，做出个手势，包围圈立刻缩小，堵住岳凌楼的去路。
　　岳凌楼见无路可走，转身望着不远处的尹珉珉，冷笑道：“果然还是你有本领。”
　　“我会让你后悔的，岳凌楼。”尹珉珉发狠道。
　　“让我后悔的本领，你恐怕没有。”岳凌楼不以为意，恶言讽刺道，“你尹珉珉的全部本领，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利用男人为非作歹而已！”
　　“住口！”
　　“我说错了么？你当初为了活命，嫁给陈凌安，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最后一脚踹开；现在又用一个孩子，骗得江城这个傻子为你拼死拼活。尹珉珉，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不知廉耻的女人！”
　　“住口！”尹珉珉冲上前去，眼看一个耳光就要甩过去，却被岳凌楼凌空截住。
　　岳凌楼扼住她的手腕，尖锐的话语并未停止。
　　“那你继续好了，看你还能勾引几个男人，看你还有多大本事把那些男人哄得团团转！”
　　“我没有！”尹珉珉大声反驳着，泪水一涌而出。
　　“你有。”岳凌楼沉静说出，“尹珉珉，你就是一个贱货！”
　　“我不是！”尹珉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另一手又向岳凌楼甩去，但同样半空就被截住。
　　尹珉珉两只手都被岳凌楼抓住，挣扎不脱，暗器也发不出来，只能疯狂地大哭大吼。
　　“岳凌楼！”尹珉珉歇斯底里的声音尖锐刺耳，脸上泪水顺着下巴不断向下流淌，她崩溃大吼道，“全天下都可以这样骂我……但是岳凌楼！只有你不行！……岳凌楼，只有你不能这样骂我！……因为我会变成这样，全都是你害的！——全都是你害的！”
　　“我没有害你，是你自作自受。”岳凌楼猛地甩开尹珉珉，把她丢到江城怀里。
　　“岳凌楼！”尹珉珉指着岳凌楼的脸，“我要让你尝到十倍于我的痛苦！我要让你后悔你对我做过的一切！”
　　“我说过你办不到。”岳凌楼再次握紧手中短剑，转头对一旁延炜忠道，“首辅大人，你手下人挡着我的路了，再不叫他们让开，小心刀剑无眼……”
　　言外之意无非是指，就算杀出一条血路，也要硬冲出去。
　　气氛因为这句话而彻底凝滞，延炜忠一语不发，侍卫们一动不动，只有尹珉珉的眼睛，紧张地在延炜忠和岳凌楼的脸上移来移去。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侍卫们突然让开了。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侍卫让到屋外，空出一条路来。
　　就在岳凌楼抬脚向外走去时，却突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那些侍卫不是在给他让路，而是在给屋外的一个人让路！
　　那人披着一件宽大的紫色斗篷，飞扬的发丝在星光下闪闪发亮。
　　是紫坎，紫星宫的司水护法。
　　他本应驻留在云南千鸿一派，不知今日为何会出现在京城首辅府中……
　　紫坎一语不发，对岳凌楼莞尔一笑，然后轻轻揭开斗篷的一角。
　　就在斗篷掀开的刹那，岳凌楼的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爪子狠狠揪了一把。
　　因为紫坎的怀中，还抱着一名婴儿！
　　那是岳凌楼看着出生的孩子，也是他亲自送回云南的孩子——小秋儿。
　　紫坎和岳凌楼擦身而过，走入房间，对尹珉珉行了一礼，低声道：“八宫主，孩子已经带来了。”虽然尹珉珉刺杀紫坤，导致紫坤重伤，但身份依旧贵为八宫主，连紫坤都没有追究她行刺之罪，再加上又有七宫主极力庇护，她依旧可以号令紫星宫及其护法。
　　尹珉珉脸上泪水还未干透，望着紫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一会儿，她的嘴角僵硬地抽动两下，竟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好像要把屋顶都掀翻起来。
　　尹珉珉一把从紫坎手中抓过小秋儿，单手箍住她的脖子。
　　小秋儿本来还在睡梦中，被这样粗暴对待，彻底清醒过来，嚎啕大哭。
　　听到小秋儿的哭声，岳凌楼立即冲上前去，想把小秋儿抢回来。
　　但尹珉珉却抱着孩子后退一步，紫坎和江城不约而同地上前挡住岳凌楼。
　　“小秋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岳凌楼不顾一切地扯住紫坎的衣袖大吼着，他早已在小秋儿哭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方寸大乱，理智尽失。“我明明已经把她带回云南，亲手交给黎震了呀！”
　　“是呀。”紫坎点头笑道，“然后黎震又亲手交给我了。”
　　“不可能……”岳凌楼不敢置信，“她是黎震的亲甥女呀！”
　　“甥女又如何？难道你忘了毗伽兰华，忘了黎震对紫星宫可是惟命是从的？”
　　“黎雪呢？”岳凌楼不信黎雪会眼睁睁看着小秋儿被紫坎带走！
　　“黎雪呀……她根本没来云南。她逃出京城以后，直接去了广州。”
　　“广州……”岳凌楼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似的，他彻底失算，忘了广州也是镇南镖局的一大据点。黎雪没去云南，去了广州，根本不知道小秋儿被黎震交给了紫星宫。
　　正在岳凌楼慌乱不知所措之际，尹珉珉冰冷的话语又传过来：“岳凌楼，你还敢不敢再说一遍刚才的话？”她箍住小秋儿喉咙的手更加用力，小秋儿的哭声越发惨烈。
　　“岳凌楼，你要不要试一试，我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货，有没有本事让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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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凌楼被关进府中私牢。牢中阴暗，空气潮湿，角落里生满深色的青苔。
　　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四处弥漫着，隐约还夹杂着一些血腥之气。
　　如果不是延炜忠竭力维护，恐怕他早就被尹珉珉毁容断肢。
　　为了拿到那另外半张圣旨，在一定程度上，延炜忠不得不纵容尹珉珉，但他却不准尹珉珉伤害岳凌楼的性命和容貌，因为那可是深得皇上喜爱的一张脸。
　　昨晚被关了一夜，岳凌楼全身骨头都酸痛不已。
　　小秋儿哭了好久，费了好大的劲才哄睡着。
　　昨天尹珉珉好不容易才把小秋儿还给他，岳凌楼紧紧抱着，一刻也不肯放开。
　　地牢湿气太重，环境恶劣，小秋儿年岁太小，不知道能撑多久……
　　想到这里，岳凌楼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小秋儿出一点事，他就对不起洛少轩，也对不起黎雪……
　　“小秋儿，为什么你的命途如此坎坷？……出生不易，要平安长大更是艰难……你爹不是说过，你肩上的三颗痣是上天在保佑你么？为什么你的境遇还是如此不顺？”
　　岳凌楼自言自语着，慢慢垂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小秋儿的额头。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洛家……害了你爹，你娘……还有你爷爷……姑姑……”
　　眼泪无声滑落，落在地上消散。他忘不了在洛家的那大半年，忘不了那天洛少轩兴致勃勃地跑来说要成亲时的笑脸；也忘不了顶着大红盖头的黎雪，还有她小心翼翼走路的动作；忘不了洛心儿苍白的脸，还有洛宗建时而威严肃穆，时而慈祥和蔼的表情……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黎明化为灰烬。
　　洛府中到处白幡飞扬，空无一人的府邸里，只有黎雪跪在中堂之上，一针一针地把洛少轩断掉的头颅，缝回身体。
　　岳凌楼无法想像黎雪看到尸体时的悲痛欲绝，也无法想像她每一次落针时的痛心，更无法想像她对自己的恨有多深。深到不惜和小秋儿自杀，变成厉鬼也要报仇的地步……
　　岳凌楼微微仰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也无法止住的泪水，顺着喉咙淌下。
　　悲痛中忽然想起西尽愁的话：“你背负着非比寻常的命运……”
　　到底是什么命，有多非比寻常？自己果然……只是一个害人精而已……
　　“小秋儿……”深吸一口气，如梦呓般低喃着，垂下一只手轻柔抚摸着小秋儿的睡脸，“只希望这次，我不要又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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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明亮，将宁王府外宽阔的车道照得亮如白玉，一支两百人的车队威仪赫赫地驶出。
　　前有百人开路，后有百人殿尾，中央夹着三辆厢式马车，正是护送乾坤上京面圣的队伍。
　　知道此行可能遇刺，宁王特意派出精兵随行。
　　然而，从车队驶出王府，到出城驶入树林，两名刺客的眼睛就没放过他们。
　　跟踪了小半个时辰，西尽愁和欧阳扬音已经探明每辆马车中的乘客。
　　第一辆坐的是月摇光、青炎；第二辆坐的是紫乾、紫震；第三辆坐的是紫艮、睦月。
　　紫坤必定被藏在其中一辆车上，可他们只有两个人，就算各拦一辆，也要漏掉一辆。
　　而分头行动就会分散力量，最好还是确定一辆，两人同时出击，才有必胜的把握。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现身就会惊动护卫群起包围，所以如何三选一就尤为重要。
　　欧阳扬音笃定道：“紫乾不会与紫坤分开，肯定在紫乾车上。”
　　西尽愁摇头道：“未必，月摇光肯定有办法说服紫乾同意让紫坤上他的车。”
　　欧阳扬音蹙眉又道：“但也许他们早已猜透我们的想法，故意放在第三辆车上……”
　　“是啊，一切都有可能……恐怕这就是月摇光的诡计，令我们难以下手。”
　　“既然要赌，不如我劫紫乾的车，你劫月摇光的，至少还有两次机会。”
　　“不……”西尽愁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我有另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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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几天，岳凌楼都在平静中度过，本已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的严刑拷打并没有发生。
　　只是送来的饭菜太难入口，只有半碗稀粥和小碟青菜。
　　岳凌楼倒是还能撑过去，但是小秋儿才出生三四个月，每天却只能吃到这种东西？
　　一想到这点，岳凌楼的心就阵阵抽痛。
　　他把稀粥磨成米糊，把青菜磨成菜泥，一口一口地给小秋儿喂下，但只短短两天，就明显看出小秋儿瘦弱下来，而且越来越没有精神，连哭声中都透着嘶哑，往往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但岳凌楼总认为，她不是哭睡了，而是哭昏过去。
　　终于在第三天，岳凌楼再也忍不住了。
　　当送饭来的狱卒把托盘摆在他面前时，他竟猛一挥手，把饭菜全都打翻了！
　　“你去告诉尹珉珉！我可以不吃不喝，但让她至少给孩子弄些吃的来！”
　　即使如此，情况依旧没有半分好转。
　　每天两次，送来的还是那一成不变的青菜和稀粥。终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小秋儿什么东西也不吃，甚至连眼睛也不睁。即使把食物送到嘴边，碰到她的嘴唇，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哭声越来越低，浑身皮肤都已冰凉，身体也渐渐发硬。
　　“小秋儿！”岳凌楼端碗的手蓦然一抖，一碗米糊流得满地都是。
　　他用拇指按住小秋儿的前额，数秒之后移开手指，只见那被压迫的地方，竟然出现凹陷的水窝——是浮肿！不禁是面部，就连肢体和躯干，也都出现浮肿现象。
　　地牢空气湿寒，小秋儿的襁褓本就不厚，当然敌不过寒气侵袭。
　　再加上每天只能吃到一些米糊和青菜，营养少得可怜，抵抗力就更弱了。
　　“不要死，小秋儿……求求你，不要死……”
　　紧紧抱着已经睁不开眼的小秋儿，岳凌楼浑身都在颤抖。
　　他的泪，他的痛，全都化为这一声声无力的呼唤。
　　他的祈求，他的哀恳，全都没人听见。
　　世间众生、漫天神佛，都对他视而不见，他只能在这样一个四壁空荡的牢笼里，看着几日前还灵动可爱的孩子，慢慢变得像尸体一般冰凉。
　　“不要死……求求你，小秋儿……你把眼睛睁开，你吃点东西……”
　　上天，你为什么不能救她，为什么不能怜悯一下这个无罪的孩子？
　　岳凌楼的泪水落到小秋儿脸上，小秋儿的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
　　她发白的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脚无法动弹，前胸后背都生出大大小小的疙瘩。岳凌楼看不下去，擦去脸上泪水，抱着她朝铁栏冲去。
　　“放我出去！”岳凌楼不停用身体冲撞铁栏，发出“哐啷”的极大响动。
　　腾出一只手去扯那坚硬的铁锁——无论如何都要出去，无论如何都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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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你干什么！”一名狱卒闻讯赶来。
　　见岳凌楼发疯似的又吼又闹，还把铁栏撞得“哐啷”作响，急忙冲过去大吼制止。
　　谁料才刚靠近半步，就被岳凌楼一把揪住，拉拽过去。
　　狱卒吓得大声惨叫，还没反应过来，脖子被岳凌楼隔着铁栏单手箍住，顿时喘不上气。
　　岳凌楼双瞳收缩，卡住狱卒喉咙的五指不断用力，不断缩紧！
　　“放我出去！我要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发疯似的一遍遍这样吼叫着，五指还在不断用力。
　　那狱卒已经吓破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求饶，但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就闭上了眼睛。
　　见他不再挣扎，岳凌楼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五指。
　　那狱卒的身体竟软绵绵地顺着铁栏滑到地上。
　　一探鼻息，竟然死了。
　　短暂的震惊后，岳凌楼管不了那么多，急忙把小秋儿放在脚边，一把从狱卒腰上扯下钥匙圈，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插入锁中试开。
　　手忙脚乱之中，只听“咔”的一声，铁锁应声弹开！
　　那一瞬间，岳凌楼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打开铁锁了。
　　“可以出去了！……小秋儿，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岳凌楼眼中呛着泪水，低身正要抱起脚边的小秋儿，就在这时，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群人就出现在岳凌楼面前。
　　岳凌楼低头去抱小秋儿的动作蓦然僵滞，扭头一看，看到的竟是江城！
　　江城低头看着被卡死的狱卒，再看了看地上的钥匙和打开的铁锁，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岳凌楼，你休想逃！”
　　岳凌楼一语不发，直接抱起小秋儿，撞开他就往外冲。
　　然而还没冲出牢门，就被江城一脚踢回原位，侧身跌倒在地。
　　身体在地上擦出很长一道划痕，但还一心护着怀里的小秋儿不受伤害。
　　这几天食物本就少得可怜，全都喂给小秋儿后，岳凌楼胃里早就空了，猛地被江城踢来一脚，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江城只身走入囚室，一步一步朝岳凌楼逼近过去。
　　岳凌楼挣扎着翻过身，抱着小秋儿，向墙角缩去。
　　他双耳一阵轰鸣，眼前阵阵发黑，江城步步逼近的身影竟出现若干重影，看不清楚。
　　耗尽全力才能强迫自己保持片刻清醒，支撑着不昏过去。
　　岳凌楼用尽最后力气，哽咽道：“江城，我救过你……而且不止一次地救过你……”
　　在广州，江城被荆希唯追杀时，是他让人把江城捞上船；在杭州，江城被贺峰绑在旗杆上，是他把江城解下来带走；后来，江城差点被萧辰清杀掉，是他让月摇光出手相救……
　　但是这一切恩义加起来，全都不足以换来一丁点怜悯。
　　江城俯视他蜷缩在墙角的身影，无情低语道：“但你杀的人更多……”
　　刹那间，岳凌楼只想放声大笑，“对，我人人得而诛之，你在替天行道……”
　　月摇光明明已经提醒过：“我知道你为什么救他，但他喜欢的是别人，同样也会为了那个人不顾一切……我劝你以后别再救他了，不然小心被反咬一口，一败涂地……”
　　没错，早就该知道江城忘恩负义，不该多管闲事……
　　“不要过来……”感觉到江城身上散发出的可怕威胁，岳凌楼的身体微微发抖。
　　“你休想逃出去！”江城冷声警告道，突然一把抓住岳凌楼的脚踝，猛地向前一扯。
　　岳凌楼整个身体都向前滑去，不待他反应过来，膝盖就已被江城牢牢握住。
　　随即只听“咔”的一声，岳凌楼发出惨叫，膝盖关节已经被拧得脱臼。
　　韧带断裂的剧痛瞬间传到脊髓，岳凌楼痛得全身一阵抽搐。
　　紧接着，左腿膝盖也传来相同的剧痛，两腿膝关节都被拧得脱臼。
　　“江城……”岳凌楼痛得闭上眼睛，已经站不起来，更别说逃跑。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江城竟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
　　“江城，你不得好死……”岳凌楼流着眼泪，诅咒道，“你和尹珉珉，全都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江城注意到岳凌楼怀中的小秋儿脸色发白，全身浮肿，即使发生这么大响动，也依然紧闭双眼，不哭不闹……
　　“她……”江城伸手正想去碰小秋儿，然而岳凌楼狂叫一声，把小秋儿抱得更紧，藏在自己怀里，不准江城动她一根汗毛。
　　“把她交给我！”江城沉声道。
　　“你不要碰她……”岳凌楼抱着小秋儿缩到墙角。
　　然而江城却冲过去，扳过岳凌楼的身体，强行从他怀中夺过小秋儿。
　　全身浮肿，气息微弱，再不医治恐怕就死定了！
　　思及此，江城抱着小秋儿正要走，但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把她还给我！”
　　岳凌楼翻身抓住江城裤脚，歇斯底里地嘶吼道：“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他曾把小秋儿交给黎震，但是黎震转头却交给紫坎，所以他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还给你，她只有死……”江城低头望着趴在脚边的岳凌楼。
　　岳凌楼的哭声和嘶吼，让他产生深深的罪恶感，但他立刻说服自己必须狠心，因为这全是岳凌楼咎由自取。
　　“还给我……”岳凌楼声嘶力竭，抓住江城裤脚的手不断绞紧，再绞紧，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只听“嘶——”的一声长响，裤脚断裂！
　　江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而岳凌楼则拽着手中的那截碎布，“啊——”的一声，发出惨不忍闻的嘶叫！
　　牢门再次被锁上，脚步声也渐渐远离。
　　岳凌楼眼眶胀痛红肿，就连流出的泪水也都映出淡淡的血红……
　　突然，隔着重重泪光，他抬头竟看见牢门边有团熟悉的东西——像是小秋儿的襁褓！
　　“秋……小秋儿……”岳凌楼拖着残废的双腿，慢慢朝小秋儿爬去。
　　身后虽然没有鲜红的血迹，但却留下一条长长的拖痕。即使已经痛到抽搐，还是艰难地向小秋儿靠近。终于，手指碰到小秋儿的脸颊，碰到她的嘴巴，她的脖子，她的眼睛……
　　“秋儿……秋儿……原来他没有把你带走……”
　　想笑，但笑出来的却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