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Capitolo 5 Inizio(注1)—Ⅰ ...
-
阿寧上線了。
吳邪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傳送過來的照片背景是一片北國風光。
阿寧說:
[我在俄羅斯。]
[和父親一起。]
吳邪的手指停止了動作。
[回來再和你聯繫吧。]
家族成員被暗殺的事件還是接連發生,在巴勒莫城內鬧得滿城風雨,不過人們並沒有把它看作黑手黨家族之間的糾紛,而是以為這是一宗連環槍擊案。
十二日夜,美籍合夥人查爾斯•福斯特在家中被暗殺。自那以後,吳邪就沒再出過店門,酒館裡的生意也冷清了許多。在臨近打烊的時候,店門被打開,留下一串鈴音。
漆黑如墨的碎發下淡然如水的眼,仍舊是那個人,在這種非常時期能夠來造訪“1896528 02200059”的必然也只有他了。說起來,吳邪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胖子的影子了。
“小哥,要些什麼?”
“吳邪,”悶油瓶直視他的眼睛,“這次我來是想建議你,那個任務,放棄吧。”
“啊。”吳邪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你已經看到了,多少人為此搭上性命,”語氣並沒有波瀾,不過吳邪聽的出來,這次悶油瓶是認為他非放棄不可了,“這不是你能夠承受的,如果你不放棄,可能會牽連到其他人。”
霎時,吳邪想到了三叔和王盟。
“可是……”吳邪轉念,“我認為現在應該做的不是躲避,而是反擊。”
“我永遠記得家族內的五條準則。儘管我的力量很薄弱,可是我認為,在這種時候退縮的不應該是我,”直視著那雙漆黑的眼眸,吳邪接著說,“強大如你。可是,這時的‘安提德諾’是否是你一個人能承受的呢?”
良久的沉默過後,悶油瓶嘆氣,再次看向吳邪:“既然如此……我來保護你。”
“什麼?小哥你……”
“看到你出什麼事,我也會不安。”那雙眼睛裡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融化成了杯中的酒精。
“今天找你們來,是商量對策的。”吳邪端坐在方桌前,十指相扣,神情凝重。坐在方桌另外三面的分別是小花、黑眼鏡、悶油瓶。
“這段時間我都聯繫不到胖子,聽人說他去了拉斯維加斯,”小花闔上粉紅色的手機翻蓋,“好像潘子也和他在一起。”
“你確定在國外就沒有殺手嗎?”黑眼鏡勾起嘴角。
“先撇開不談,”吳邪說,“現在我們要做的是趕在裘老頭回國之前反擊。”
“怎麼個反擊法呢?”黑眼鏡訕笑,“是奧特曼還是變形金剛?”接到吳邪的一記怒瞪。
“我們這邊已經損失了太多,”吳邪嘆氣,“現在我們要想個辦法,折去他們的力量。小花,你知道他們的勢力範圍嗎?”
“如果你是說整個西西里島的話,”小花再次打開手機翻蓋,“你們等等,數據正在傳輸中。”
“這是什麼?”吳邪很好奇,這情緒都表現在臉上了,就像看見了毛毛蟲的小孩子,又引得黑眼鏡在旁邊笑。
“我在接入我們家族的情報網啦,”小花道,“裡面都是我們通過各種渠道搜集的情報。啊,出來了!他們的勢力範圍有特拉帕尼、科萊奧內、卡爾塔尼塞塔、阿格里真托……卡塔尼亞?錯了,卡塔尼亞是我們的……”
“麻煩你抽重點說啊,”吳邪扶額,“單講巴勒莫呢?”
“唔,一半一半吧。我試試能不能調出一部分人的資料。”
“還真的可以這樣嗎?!”
“你不要忘了我們是幹嘛的啊。那些傢伙只不過在他們的電腦上做了點手腳而已,就傳過來了。”小花笑道。
“誒?這個人……”小花頓了頓,“小三爺,我想我知道阿寧他們去俄羅斯的原因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吳邪搖頭。此時,悶油瓶驟然抬頭,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
“尤里•盧薩爾耶維奇•阿什莫夫。”悶油瓶輕聲將屏幕上的這個名字念出。
“俄羅斯黑幫頭目,”黑眼鏡蹙了蹙眉,“是在和他們合作吧。以前我去俄羅斯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個人……唔,不應該這麼說,應該算單方面的熟識了。”
吳邪想在那對黑色的鏡片下讀出什麼。
“權勢、手腕、狠勁,一個不差。”
“我們遇到了大麻煩……”小花說,突然他的聲音停止了,在一個音節未發完全之後。
“這……這是!”他拿著手機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吳邪湊過頭來看了看,頓時呆住了。
在尤里下面的是一個東方人,眉眼竟然是那麼熟悉。這張臉!就是這張臉!就算他化成灰,吳邪都認得!
然而這張面孔,相較於他的記憶之中,瘦削了不知多少。
他木然地看著資料中的照片,喃喃地念出資料欄中的名字:
“解,子,揚。”
然後他發現自己已經快忘記了,在過去這麼久之後,在來巴勒莫之後。這時,吳邪身後的黑眼鏡變得神情凝重。他困惑地看著那張從未如此嚴肅的臉。
“他以前,是我搭檔。”
這時他們大概有了一點頭緒,老頭子之所以會出國,是另有目的的,他的目的就是與尤里建立合作關係。至於合作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為了壓垮他們家族。
尤里的名字之所以會出現在“溫列諾”的名單內(以合夥人身份),只能說明他們已經談判成功了吧。這次裘老頭子與阿寧回國,尾隨回來的絕對不止他們家族內部的人,尤里、還有老癢,說不定都會跟來。吳邪已經不敢往下想了,他此刻只希望阿寧他們永遠不要回來就好。
悶油瓶是幾個人之中最鎮定的,他只是靜靜地在一旁擦拭著他的黑金古刀。在一片寂靜中,空氣裡彌散開一縷煙氣,微暗的火光在煙氣中閃爍。他只是看著吳邪和他的煙。
瞬息,吳邪嘴裡的香煙到了悶油瓶手裡。
“現在我們利用這個名單來製造混亂,讓他們迅速回國,”小花匠手機放進口袋,“就目前而言,只有這個辦法了。”
幾天后,巴勒莫城中又添了幾十具屍體。這些人似乎並不單純只死於槍殺,更有一刀被開膛破肚的,但更多的是讓血流盡的死法。巴勒莫城中四處散播著黑手印,人們談之色變,因為他們知道,這是黑手黨高層執行任務時才用的記號。
吳邪看到了阿寧更新的一條twitter,他知道她將要回來,心裡也惶恐起來。
自那以後,風波似乎平息了一陣。大家都安然地各做各事,似乎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一般,風頭一下子煞住了,像是被什麼人下達了命令。
吳邪在傍晚登入了MSN,阿寧的頭像是亮著的。這時他的屏幕上彈出一個窗口,是MSN的聊天界面。
[知道嗎?我回意大利了!]
[我從俄羅斯帶來了一批好貨……純度極高的□□,你要嗎?]
[我們可以合作得很愉快。總是佔你便宜也不太好吧。]
[只要是你的話,無論什麼都可以做得到,對吧,Super Wu?]
吳邪面色沉重地回到店內,手裡拿著一小張白紙。他看了看坐在吧台前玩手機的王盟,王盟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店內已經坐了很多人了,在門邊開出的玻璃窗口內,看得見今晚微紅的天色。
“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快去招呼客人。”吳邪拍了拍王盟的肩膀,語氣裡並沒有遷怪的意思,“再呆愣著,扣你三分之一的薪水。”
王盟將手機放進口袋裡不滿地扁扁嘴,接著他好像從吳邪臉上看出了什麼:“老闆,你怎麼了?”
“沒什麼,”吳邪拿出酒櫃裡的一瓶人頭馬,坐到了吧台前面,“快告訴我現在的時間。”
“唔……鐘明明就在那裡嘛。”
“快告訴我。”
“剛八點。老闆你問這個幹嘛?”
吳邪嘆了口氣,他看了看手裡的白紙,又望了一眼掛著“Nel commercio”的木牌。他等的那個人還沒有來。
一個小時過後,有人搖響了吧台前的銀鈴。
“今天你來得真晚。”吳邪看著那張神情淡漠的臉抱怨道,那個人並沒有回應他。這一點,吳邪早已經習以為常了,這並不是一種冷遇,而是這個人根本不想多說一句話。
他坐得離他近了些,這時,從鼻腔裡滑過一絲血腥氣,刺激著他的嗅覺。
“你身上有血腥味。”吳邪看著悶油瓶的側臉,努力地從中尋找答案。
“十個,”他說,杯中如寶石一般璀璨的液體升騰起血紅色的氣泡,在平靜的液面上破裂,開出綺麗的花朵。吳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用更加困惑的眼神看著他。
“我說,我在十字路口殺了十個人。”語氣還是很平靜,吳邪頓時明白了他身上的血腥氣是來自何處的,他還是一件深色的衛衣,鮮血凝結在布料上,顯現出的是更加陰暗的顏色。
“小哥,”吳邪看著他的眼睛,“我認為你沒必要繼續這麼做了。”悶油瓶轉過頭來,漆黑的眼瞳對上他的,頓時,氣氛僵了下來,他們就這樣對視了良久。首先收回目光的是吳邪,他在悶油瓶手心裡放上那一張白紙:“你就會明白的。”
悶油瓶打開那張被吳邪折疊了無數次的一小張白紙,爾後將目光投射到了對面牆的石英鐘上。
“現在幾點?”吳邪看著他問道。
“……你現在就去?”悶油瓶端起面前的水晶高腳杯,將鮮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她的意圖很明顯,你不能單獨一個人行動。”
“這也由不得我啊。”吳邪苦笑,突然,有一個冰冷的溫度攀上他的手掌,在手指與手指相觸之間,有什麼開始融化了,升騰起更為暖和的溫度。
“我和你一起去。”他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
“可是……”
“這是你唯一的選擇。”在燈光熄滅之後,他的手掌按上吳邪的額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微妙感覺從吳邪心中升騰起來。
海港別墅區是各個家族的聚點,這個地方,吳邪從未來過。在這裡迎面吹來的,就是來自地中海的風。在微冷的冬日裡,竟是如此地溫暖濕潤。
在此之間,他已經聯繫好了小花和黑眼鏡,在確認好一切後,他與悶油瓶就朝馬克達街的北方走去,這是越來越接近真相的一條路。吳邪在自己胸前戴上了一個雪白的十字,這是他除了悶油瓶之外的唯一寄託。
明明是海邊,這座大的出奇的宅邸建得就像坐花園,看起來是巴洛克式,又帶點維多利亞時期的風格,和巴拉蒂娜小教堂有些相似,卻不同於它的小巧精緻。在森然的雕花鏤空鐵門和同系的圍欄之後,是一片奼紫嫣紅的花園,只是這一切在鐵門鐵網的隔絕之下,像是一片禁區。
吳邪像是來到別人家做客一般,禮貌的在鐵門前放下手中的皮箱,走到鐵門的小機器前。
“吳邪,”悶油瓶突然叫住了他,指向機器的藍光區域,“這是虹膜識別系統。”
在下一個動作開始之前,吳邪把按向機器的手放了下來,望著悶油瓶,用眼神詢問他下一步該做什麼。
“……門是開著的。”一根奇長的手指伸出,這時吳邪才注意到鐵門上的一小點綠光,些許不安又湧上心頭,因為這無疑是對他的“邀請”(或者說是另有目的)當吳邪再次回過頭去是,身後已經沒有悶油瓶的影子了,在圍欄末端的兩根大理石柱上,安著一台沒在轉動的監視器。他收回目光,推開面前過於奢華的鐵門,步入這座危機四伏的宅邸內。
大門前沒有任何守衛,吳邪行進的暢通無阻。他並沒有夜盲症,漆黑的長廊上除了隱在暗夜中的陳列品和壁畫別無他物,當他走到一個更為空闊的空間裡時,周圍突然燈火通明。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嚇了一跳。頭頂的鏤花鎏金頂燈綴滿了星辰一般的寶石,在燈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室內的裝潢分外華麗,在這之中多了點西洋古典風格。在朱紅色的沙發上似乎坐著一個人影,在這個角度沒法好好看清。
“遲到了六分鐘哦。”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沙發上的人影直起身來,帶著幾分責備意味的句子在她口中顯得分外酥軟。吳邪在大理石地板上放下皮箱,阿寧笑語盈盈地朝他走過來,手裡拿著一隻水晶高腳杯,盛了半杯色澤艷麗的液體。
“很久不見,Super Wu,”阿寧穿的是一件洋裝款式的絲綢睡袍,不同於往日的成熟裝扮,這樣的打扮更有點小女孩的清甜味道,睡袍很寬鬆,以至於將她的身段完全遮蓋了。
對於“Super Wu”這個突然得到的外號,吳邪並沒有做出回應,他努力將自己的複雜心情用表情遮蓋,半躺在沙發上的阿寧向他遞過來一杯瑰麗的液體:“嘗嘗看,能判斷出來嗎?”
吳邪遲疑了幾秒,還是接過酒杯,將裡面的液體一飲而盡,果真酒香四溢,像泉水一樣流瀉而出。“的確是不錯的酒,”他看著晶瑩剔透的高腳杯說,“1895年的‘Moet Chandon(注2)’,我說得對嗎?”
“果然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阿寧的嘴角上揚成一個嫵媚的弧度。
“對了,”吳邪放下酒杯,“那批貨在哪?”
“等下去我房間拿,”阿寧說,“我們再喝一會兒酒?”
“我酒量不大,怕見笑了。”吳邪雖然嘴裡這麼說,面對阿寧遞過來的又一杯美酒,他還是不忍推脫,三品脫下肚後,吳邪感覺眼皮有點沉重,照平常的情況,三品脫是絕對難不倒他的,當又一半品脫在酒杯裡空掉時,他已經全身癱軟在了沙發上。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在他耳邊傳來的是囈語一般模糊的女聲,那是阿寧的聲音:
“在這裡睡一覺吧。Super Wu。”
吳邪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周圍都是漆黑一片。空氣有些濕冷,他吸了吸鼻子,想把手伸出來哈一口暖氣,手卻怎麼也動不了,兩條手臂被結結實實地綁在後面了,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只能勉強挪動身體。現在他只有一個想法:我是被抓住了吧。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然而,他現在也不知道有誰會來救他,手機就在他口袋裡,他也不能去拿,在外頭的那個人根本不會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有多麼艱難。
嘴唇乾得快要裂開了,眼皮也很沉重。他再次合上眼,卻看見在離他不遠處,正拉開一道光線,從微弱變得明亮。
“睡得好嗎?”從光線裡走出的人提著一盞老式的油燈,微弱的光線下臉龐若隱若現,那無疑是阿寧,“做了個美夢,對吧?”
他剛想破口大罵,就被理智制止了。那個女人自上而下走完那一段階梯後,徑直走到她面前,柔和的燈光將她的輪廓勾勒得越發明顯,嘴角仍是四十五度的完美弧度。
“這是酒後的一點餘興,”她蹲下身來,半瞇著眼看著吳邪,“至於那批貨嘛……我也不知道它在哪哦。”
吳邪別過臉,抿著嘴唇,眼睛仍維持著閉著的狀態。阿寧的眼角抽動了一下,面龐飛上陰雲:“Super Wu,這不是我的錯。是你有錯在先的,是你先騙我的。”
阿寧提著燈湊近他,端詳著他的臉:“吳邪,隸屬於安提德諾家族,身份是合夥人,無殺手等級,日常工作是酒吧老闆,實際上是靠販毒和毒品走私來謀利……用自己的真名來接近我,可能少了這個我還真是看不出來,其實你應該改個吳天真或者吳超人之類的。”
吳邪苦笑,他知道這條軌道已經偏轉了。
“他不會來救你的,”阿寧衝他搖搖頭,“你的性命現在在我手裡,他不會知道這個地方。況且,你們這次私自行動,是沒有報告給你們boss的吧?現在這個差錯是出定了,不光是你,他也會有責任。”
聽到這句話時,吳邪猶如受了當頭一棒,猛然驚醒了。是啊,這會連累悶油瓶啊,這更堅定了他要逃出去的決心。必須要逃出去,逃出了才能使一切平息。
“當然,現在讓他進來也是不錯的呢,”阿寧從吳邪口袋裡掏出手機,“號碼,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想起來,已經幾年沒有和他說過話了。”從她臉上溢出的淡淡微笑令吳邪更加不解了。
直覺告訴他,悶油瓶和阿寧,從前是認識的。他知道阿寧已經撥通了電話,可是,他聽不清她說的任何一句話。現在,他只是暗自祈禱悶油瓶不要現在進來才好。阿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上了台階,沉重的鐵門在那一霎那砰然合攏,伴隨著最後一縷光線的消失。
注1:意大利語:啟動
注2:酩悅香檳,世界十大名酒之一【這貨又在瞎掰了怎麼會有1895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