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篮子]双生》年唯

2、草摩

　　孩……子？这么说来这个女人是草摩慊人的母亲了？
　　可是为什么会从心底泛出厌恶与憎恨？而这女人也以同样甚至于更甚于她的目光看着她，令她很不舒服。“你在这里做什么，嗯？”
　　“不，我只是碰巧走到这的。”强压下心头的厌恶感，她明白了这不是她的情感，而是“慊人”的。
　　“碰巧？哼，呵，真是巧呢，你不是大病初愈吗？”女人的神情正渐渐夸张扭曲，伸出的惨白的手犹如蜘蛛一般可怖起来，“你怎么不病死呢？他们不是说你病得快死了吗？你怎么不去死呢！去死啊去死吧！你这个恶魔——！！去死啊——！！”
　　慊人倒退一步，被女人突然间的疯狂嘶吼与恶毒诅咒吓了一跳，但是内心那不属于她的厌恶感却消退下去，她冷静地抬头望着疯狂的女人，看着她的丑态，目光逐渐冰冷。
　　“慊人！”
　　身后渐渐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她听见一个少年在唤她，声音里带着焦急与担忧，但是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冷眼望着身前仍在不停扯着嗓子诅咒的女人。
　　脚步声在背后停下，有仆人正出声阻止女人的嘶吼，而那少年又唤了一声。
　　“慊人！”
　　几个女仆上前来劝阻女人，正想办法将她弄回屋子，女人愤怒地甩开她们的手吼道：“不要碰我！你们别碰我！”原本应是光泽柔顺的长发如今却如魔女一般披挂着，衬着她惨白的脸更显狰狞。
　　“你！你这个恶魔！我告诉你，不会有人爱你的！你什么也不是！不会有人爱你的！”
　　“夫人！请您住口！快拉她回去！”几个女仆七手八脚地将她拖回房间，门被再度拉上，可是那女人的声音却无人能停止，不断地回荡在空气里。
　　她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她的内心，指尖冰凉无比。身边有仆人在柔声劝她回房，此时肩上忽然间多了一件外套，还带着人体的余温，顿时驱走了她身上的寒意。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温柔而带着满满的暖意。
　　她偏头，撞进了一双温柔而干净的眼，而他的发色与他的瞳色相同，都是让人温暖的颜色。
　　“慊人，我们走吧。”
　　她怔住，那个少年却柔和地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重复了一遍：“慊人，我们走吧。”
　　他的手很大，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听起来如孩童般无邪。
　　少年看起来有一瞬间讶然，但很快如常，更加温柔地轻轻将她的头按进怀里。“我是红野，草摩红野。”

　　她任由这名叫红野的少年将她牵着回房，房内比起外头温暖得多，她在椅塌上坐下，少年放开她的手准备起身，慊人先开了口：“你要去哪儿？”
　　红野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那么你坐下吧。”
　　她向一旁移了移，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红野沉默地看着她的手，半晌，在她身旁坐下。
　　一个女仆轻轻地拉开门送来了茶水为他们两人倒好，然后静静退出，慊人捧起茶杯看着热气从杯里袅袅升起，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外头的阴云慢慢散去，阳光吐露出来从窗间投射进来，房间里不再显得那么阴森，慊人盯着茶杯缓缓道：“你也是十二支中的一个吗？”
　　“嗯。”
　　关于诅咒她早在初醒时就已经被告知了七八分，但是到现在为止她也只不过见过身为龙的波鸟而已。
　　慊人抬头看红野，“那么你是什么？”
　　“我是酉，就是鸡所代表的生肖。”
　　“鸡吗？”慊人点点头，想了一会又道，“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这是个肯定句而非问句，红野略有犹豫还是点点头。
　　“她恨我。”慊人抬头看他，眸色深不见底。
　　红野露出了一个宽慰她的笑容，手再次温柔地抚上她的头道：“你不用在意的。”
　　看着他的笑容，她没有再坚持，虽然心中还有一点疑惑。
　　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厚，这种感觉很舒服也很令人心安，由于那个女人所带来的不愉快也慢慢扫清。
　　“那，这里还有其他的十二生肖吗？我想要见见他们。”
　　红野的手滑到她光洁的脸颊边，带了一点哄骗似的语气道：“今天就逛到这里吧，现在要休息了。乖乖听话，好吗？”
　　她微微阖眼，点头答应：“好。”
　　*
　　第二日，红野极早便来到慊人的住所，两人用完早饭，红野就按照昨日的约定带她去见还留在本家中的十二支。
　　“可是，让他们来见你就可以了啊。”
　　慊人摇摇头，“我也想能到处走走。”
　　红野颔首，牵着她的手走在本家的长廊上，今天慊人特地将仆人都遣散了，实在是不喜欢那些聒噪的家伙影响她的心情。
　　只是在半途他们却遇见了更为聒噪的家伙。
　　大概吧。
　　慊人偏了偏头，看着正向他们走来的仪表堂堂的男人，直至两人面前。
　　“哟，早上好啊红野。”
　　“嗯，早上好，紫吴哥。”
　　哥哥吗？慊人盯着那个男人的脸瞧，只见那个男人在随意地与红野打过招呼后便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
　　刚刚明明听他的语气应该更加轻快，可是在面对她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异常认真，带了一丝笑意，瞳孔中映出的满是她的身影。
　　“早上好，慊人。”
　　应该要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如果是在过去，她会下这种判断。
　　虽然看起来与红野年龄相仿，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并没有那么令人心安。
　　兄弟吗？
　　可是看起来差距很大呢。
　　看着慊人久久凝视着他没有回答，紫吴稍稍抬头问红野道：“你们这是要出去玩吗？”
　　“不，就在本家中走走，慊人想见见其他人。”
　　“哦，是这样啊。”紫吴欢快地打了个响指，“那么就让我来带慊人去吧。”
　　话音才落便非常顺当地从红野手中将慊人的手牵过，也没有询问红野的意见，顺势起身。
　　“那么我们出发吧，慊人。”
　　他的语调转化得很快，只是在面对她时变得温柔而轻缓，慊人转头看着有些无可奈何的红野，然后伸手招了招。
　　你也一起来吧。
　　紫吴注意到她的动作，但也未说什么，只是继续向前走。
　　红野向她笑了笑，然后缓步跟上。

　　三人没有走多久便来到一处住所，位于背光处而略显阴暗，在一扇门外，紫吴轻咳了两声，缓缓拉开门。
　　“由希，慊人来看你了哦。”
　　雪白的纸门在她面前缓缓拉开，偌大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可是整个房间却显得如此阴暗，只有在有些光透入的窗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因为声响而轻颤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
　　慊人看到那个孩子的神色后微微皱眉，因为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瞬而过的痛苦与恐惧。
　　那种木然而痛苦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孩子脸上。
　　思及于此，她不由默默叹息，这个身体过去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家伙啊。
　　慊人放开了紫吴的手，慢慢走近那个孩子。
　　淡紫色的头发，淡紫色的眼睛，都是很漂亮的颜色，只是脸上的表情与他的年纪很不相符。
　　“你叫做由希是吗？”
　　“……是的。”淡紫色的眼眸里头浮现出淡淡的疑惑，慊人默默伸出手，食指小心地抚摸上他的眼眶，然后淡淡地笑了。
　　“很漂亮的颜色。”
　　这是出于真心的赞美，但是她身后的紫吴却紧绷了唇角。
　　慊人将手摊开在由希面前，笑道：“愿意跟我出去走走吗？”
　　由希只是看了一眼她白皙的手掌，没有丝毫反抗地将手放到上面，慊人稍稍用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转身对紫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紫吴微微点头，“好的。”
　　这时觉得少了些什么的她四处打量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红野呢？”
　　“他在外头。”
　　“为什么不进来呢？”
　　紫吴脸上温和的神色退去，一时面无表情地答道：“这是慊人你下的命令。”
　　“我的命令吗？”
　　“是的。任何人，尤其是其他的十二生肖都不允许接触红野。”
　　她沉思了下，又转头看看起来毫无表情的由希，道：“那么让这个孩子住在这种地方也是我下的命令了？”
　　“是的。”紫吴的声音毫无波澜，但是看着慊人的目光却愈来愈复杂。
　　“这样啊……”她沉吟了一会，拉着由希走出房间，“那么带我们到其他能晒得到阳光的地方走走吧，我想去本家外面转转。”
　　紫吴有些惊讶，跟在两人后头道：“可是慊人，你的身体还不允许去太远的地方。”
　　“没事的，就在这宅子外头逛逛就好，外头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由希只是默默地跟着，慊人转头对着他一笑：“我们去外面玩吧。”
　　在走出走廊后果然看到在外头等待的红野，慊人牵着由希走到他身边抬头对他道：“红野，你先回去吧。”
　　红野看了看由希，又望见他们身后刚刚跟上的紫吴一眼，点头。
　　“好。”
　　目送红野走远，慊人转头对着看着红野背影若有所思的紫吴道：“现在你来带路吧。”
　　收回目光，紫吴点头：“好的。”

　　虽然本家之中的庭院花草不少，但是怎么也比不上外头自然的树木来的让人看了清爽。
　　慊人牵着由希让紫吴带路从本家的大宅之中出来，外头也是草摩家的族人居住的地方，可是外头的气氛相较之下比本家来的轻松不少。
　　路上没有遇见多少人，三人走了一会，慊人拉住紫吴的衣袖道：“平常孩子们玩乐的地方在哪里？”

　　两人站在一旁，由希仍旧站在他们不远的前方，犹豫着，望着慊人有些无措。
　　慊人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过去。
　　“那些都是男孩子，不用担心的。”远处的空地上一群孩子在嬉戏着，笑声可以清晰的听见，为了不打搅到他们，慊人与紫吴只是站在远处，而让由希自己去找那些孩子。
　　只是由希还一时无法适应这种情况，呆愣地站在两方之间。
　　慊人有些无奈地在心底叹息一声，牵起紫吴的手转身离去一边道：“我们去别处逛逛，一会再回来找你。”
　　两人渐渐走远，由希仍然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
　　紫吴只是看着慊人，原本由她牵着的手反握回来笑道：“这不太像你的作风呢。”
　　“是吗？”她只是看着前方走着路，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我只是有点事想问你，有孩子在场总是不方便。”
　　两人都停下，紫吴望着慊人，她也同样回望他，眼色沉静。
　　春风料峭，她的发丝被轻轻吹起，紫吴放开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然后小心地为她披上。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