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黑白无脸人

8、第 8 章

　　第八回
　　星未升，暮云低垂，人影瘦如削竹。天地间一片暗淡，淡如水墨。
　　日落，黄昏，夜色渐深，灯火已临。不经通报，人影已经走在通往三皇子偏殿的一条回廊里，回廊深处，仿佛依稀能听见一声声敲击，就好象人影鞋跟着地声一样空虚而寂寞。

　　奇异的药香填满斗室，青纱帐里躺着的人一定伤得很重，因为这香混合了十几种珍贵药材的味道。

　　铎兕在星璇耳边说着什么，他就知道不速之客还是来了。
　　裹在斗篷里的人尚未扣门，星璇却已经推门而出，“我们到隔壁去谈。”他关上背后的门，不让对方看见里面的人，却又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看，偷偷浮起一个笑容。
　　来人身材矮小，刚到星璇下颚处。门里是谁？来人的心思没有在意，斗篷下的双手紧张地绞着，显是很急，却不得不跟着他翩翩走进隔壁的房间。
　　“璇！”一关上门，来人嘤咛一声就扑入星璇臂膀，斗篷下滑出一头长长的青丝。
　　“哎。”星璇忙不迭地扯开她白皙的玉臂，面如冰霜。
　　她脸上泛起薄薄的一层红晕，又不太红，在微弱的星光下看来，真是说不出的娇艳，说不出的妖媚。她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上，她白贝般的牙齿轻轻咬着红唇，咬得却又不太重，刚刚好让人产生怜香惜玉之情。
　　“璇，”她伸出手再度搂住星璇，湖水样的双眼端详着他，“一听说你遭到伏击，我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出去。受伤了吗？伤得重吗？”
　　她温柔的眼波全部没入星璇安静的眸子里，泥牛入海。
　　星璇挣开她，走到壁门边，叹了口气说：“请嫂嫂自重。”
　　“嫂嫂？！”女子的声音突然提高，“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你也知道我本来要嫁的是你。若不是，若不是…………”说至后面，她竟掩面开始哭泣。
　　“可是，可是你也知道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女子仰起梨花带雨的脸，坚定地望着他，“只要你愿意，我愿意放弃所有一切，和你天涯海角的流浪。只要我们能在一起。”
　　“哗…………”壁门被星璇一把拉开，隔壁侍卫环立中脸色铁青，气色比活鬼好不了几分的正是二皇子星琦。几个侍卫翻着白眼，盯着天顶，强制着保持面皮的僵硬。矮桌上放着一盘棋，执黑先走的占尽优势，无奈白方攻势凌厉，早已反客为主，定局已成，谁输谁赢很明显了。
　　“贱人！”星琦一把推翻棋盘，气得嘴唇发白，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贱人？！”女子放声大笑起来，“没错，我就是贱人！天下最贱的贱人！”她的面上仍带着放纵的笑容，眼神却森冷如冰，右手斜斜地举着，赭褐的衣袖已褪到她肘下，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臂，食指直指星璇，“你记住我还会回来的！”
　　言毕，她挺着胸，胜利者般的大步而出，衬得后面的星琦反而灰头土脸，一副狼狈相。

　　“都走了吗？”良久，站在门背后的星璇才问了一句。
　　“都走了。”回话的铎兕无法看清隐没在刘海后，星璇的表情。
　　“唉，”他叹了口气，“希望我没有选错。…………他醒了吗？”
　　“还没。伤得太重了，也许再过两天才会醒。”

　　毒辣的太阳当头高挂，说不出的口干舌燥，心烦意乱，思堂仿佛一个人在这荒漠中行走了很久，很久。就在他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动时，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豁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泓碧绿的湖水，思堂想也没想就跳了进去，喝了个够，舒服多了。感到胸前冰冰凉凉的，思堂在水中睁开眼，一尾银白色的大鱼擦身而过，细致柔软的鳍滑过前襟，几近透明的鳞闪着诱人的光芒。有多久没有饱餐过了？有多久为了生存，已经忘了生活的味道？又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孩子般的放下戒心？思堂张开双臂抱住这条鱼，不必争夺，没有对错，现在只属于他的这条鱼。
　　低头只顾着帮他换药的星璇，没料到，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会突然把自己揽进怀里。稍加反抗，对方马上箍得跟铁桶似的紧，胸口的伤处又隐隐有迸裂迹象。星璇一安分下来，对方的手也就松懈了，挎挎地搭在他腰际。星璇不敢再动，只能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身上，避开伤口。嗅着他头发里风沙的味道，感到他的皮肤灼烧着自己，星璇很想再给他倒杯水，可桌子太远，茶壶更远，斗室里的一切都变得好遥远。
　　小炉上煨着的汤药，开始沸腾，顶出盖子，“滋…………”，浇到火上。火烧得更旺了，依然没有人理。大家都睡着了吗？
　　张开嘴，刚准备咬下去，鱼就突然滑走了，思堂也醒了。只见床边坐着个白罗轻衫的少年，微红着脸，兀自摸着自己的耳朵。
　　“药好了。”他突然直挺挺地站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
　　刚才真的什么也没有咬到？这个少年是谁？这里是哪里？思堂开始打量起这间古朴的房间，木制的桌椅，青铜暖炉，一尘不染的地面，砖石的墙，没有窗，所有照明全靠一盏昏黄的油灯。这里不适合当住家，倒更适合做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