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黑白无脸人

3、第 3 章

　　第三回
　　车声叮当，蹄声得得，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发疯一样奔驰，放纵而骄傲，趾高气昂。马未到，鞭先到，长街入口处两旁树木的横枝在鞭影中碎裂激飞，十四骑冲开了一条阔道。 马蹄后漫天尘土，尘土中叶落如雨。
　　它疾驰在大街上，妇女在它面前尖叫，男人你拽我扯，把孩子拉到路旁。最后，当它踩烂第三个水果摊时，一个轮子令人恶心地抖了一下，几条喉咙同时发出了一声大叫，几匹马前腿凌空一腾落下，随即后臀一翘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从马蹄下捡起一个小包袱样的东西，抱在怀里。“死了。”他的哭声像干嚎。
　　“死了！”他依旧在干嚎，人群默默地围了上来，苍白的脸一个个盯着印着皇族徽章的马车。
　　无数个声音切切私语着：“死了。”
　　“死了。”
　　“死了。”
　　…………
　　“叮”，一枚金币摔在石子路面。“叮”，又是一枚，紧接着又是三枚。一共五枚金币，由车窗里一只看不见的保养得细皮嫩肉的手，丢了出来。
　　人群安静了，安静得仿佛在等第六声清响砸下。然而没有，这好听的声音令人失望地戛然而止。
　　“的儿，驾！”鞭影挥动，马车夫冲开前面的人，继续一去不复返的路。
　　有人冲地上吐了口痰，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拍拍那男人的肩，也有人背着手离开……但没有人动那五枚金币。它们就那样躺在那里，渐渐被周围的污泥吞噬。
　　有个站在远处的小女孩，握紧了拳头，咬着下唇。她一个转身，抱紧了刚买的酒，飞也似得往前跑。跑得很快，酒洒出来，溅到她身上就着了火，可她好象一点也不在乎。
　　跑了很久，跑得酒洒了一半，跑得身上的火都灭了，也就跑进了一家充斥着霉味的客栈。“登登登”地直冲二楼最后一间。
　　“思…………思…………”推开门，依旧喘息不定。小女孩深深吸了口气，把酒坛子抱到摇摇欲坠的木桌上。里间床上闷头睡着个人，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连头发都看不见。
　　小女孩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人一向很警醒的，又最讨厌盖被子，也不喜欢睡在床上。难道是病了？她走了过去，一脚踩到软绵绵的东西，是些黑色的破布，跟思堂衣服质地一样的黑色布料。
　　“大哥哥！”小女孩急了，使劲推了推思堂，没有反应。一把掀开被子，脸“噌”的就红了，红得像个熟透的烂苹果。
　　被子里裹的是个小男孩，赤裸的身体流着汗，河水一样往下淌，瞳孔已因紧张后的虚脱而扩散，牙紧咬，仿佛在忍受某种强烈的痛苦。原本愤恨的目光，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突然柔和下来。病态的苍白的脸颊泛起蜜桃般的粉色，娇滴滴地开口说道：“好姐姐，帮我解开好吗？”
　　小女孩这才注意到，他白皙的双腕被人用麻绳牢牢捆住了，他蓝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眼前是淡淡的雾，妈妈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修补着红彤彤的新衣裳，过年时穿的新衣裳。屋后的爸爸在劈着柴，憨厚的脸上挂满汗珠。柴上缠着纠葛的藤蔓，砍不断，理还乱，“火儿！火儿！帮爸爸解开。”谁是火儿？哦，是我。
　　小男孩嘴角挂着残酷的笑，看着她解开自己的束缚，“我走啦！”裹着被子就往窗口走去。
　　“走不得！”冲进来的思堂还是晚了一步，只抓住被角，人却已经撞出了窗外。
　　扑楞楞，楼下的行人只看见一只硕大的乌鸦，“哇哇”笑着，飞向远空。
　　思堂瞥了眼被子上的斑斑血迹，“死乌鸦，这样你都能跑。”回头又看见还是神思恍惚的火儿，拍拍她的头，“该醒了。”
　　火儿睁着大大的眼睛，泪水线一样地流下来，“哇！”终于忍不住一把抱着思堂，号啕大哭起来。后来她从没提起当日她所看到的，思堂也从来没问过。
　　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埋葬好了。事如春梦了无痕。偏偏要执着地挖起那些回忆的过去，只会徒增伤感而已。
　　“花落也，水万重！昨夜语，太匆匆！”十五个罗衫半解，蜂腰媚眼的狐女舞动长长的水袖，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婀娜助兴。吃得脑满肠肥的妖王，色迷迷地扫过这些民间强征来的女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唉，王兄，觉得她们如何？”右手下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故意问他。
　　“当然是国色天香。难道二弟不这样认为？”这张长期沉迷酒色的脸，泛着油光。
　　“唉，愚弟以为…………”在吊足了胃口之后，他才故做神伤地说，“不知三弟穿上苏裙，该是怎样倾国倾城呢？”
　　“三弟……”妖王又习惯性地眯上眼，突然大喊道，“星璇！快传星璇！”
　　“传……………………”随着这一声声荡漾开的，还有人脸上阴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