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黑白无脸人

17、第 17 章

　　第十七回
　　渑州城外，三十里地的地方，有座山谷，名叫双溪。也许本来是有潺潺流水的，但现在谷底早已干涸，裸露的河床上，闲置着一块块难看的石头。两岸是高耸的石壁，同样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星璇站在谷顶，站了很久，一顶沉重的斗笠罩住大半个脸庞。
　　背后同样站了一个人，也站了很久，没有走，也没有动，石像一样，只有盯着星璇的目光闪烁不定。偶然路过的魔，星璇想，没有冲突。
　　“真好。”星璇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这一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只要皇族胜了，天下一统，他再铲除异己，身登大宝。凭他的实力，要振新整个妖界，恢复往日的繁荣与宁静，只是时间问题。若真有那样的一天，我会杀了星琦他们吗？他不是应该六亲不认，心狠手辣？
　　这是世人的看法，星璇知道自己不是，手足相残，他也不会。不然，他早就下手了。我还是太心软吧，毕竟，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无论他们对他做过什么，这一点都无法改变。
　　心软？他星璇为了自己的理想，双手沾满浓重的血腥，那些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宫娥，侍卫，素琴，以及刺客…………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死了。他们都是乱世中隐没的无数暗影，没有人珍惜他们的生命。
　　“傻瓜，只要能平定这乱世，能救回多少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我要你成王！为了这区区几个村民的性命，你竟然想终止这一切！” 那夜，在他肩头被他砍得白骨外露时，他曾这样对他说。从小，他就是被这样教育的。
　　以暴易暴。用强权统一的高压政策来维持和平，这究竟是他的理想，还是他的野心？星璇已经分不清了。
　　星璇取出勾爪，这是克制利剑，最有效的武器，虽然他从没尝试过。
　　但他一直相信这句话是正确的，从没有怀疑过，能力挽狂澜的人，只有他一个。这一仗，他必须胜，代表了皇族而胜。
　　一路的勾心斗角，一路的弱肉强食，一路的逢场作戏，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温柔体贴，会一个人细心准备美味，把所有幸福都煮出来的星璇，和阳奉阴违，会一个人暗中谋划陷阱，把所有拦路的人都除去的星璇，哪个才是真的？哪个又是装出来的？还是他们早已融为了一体？
　　那夜后来，就遭到残余刺客的伏击，要不是思堂，他也许早死了。
　　思堂………………脑袋里一阵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受。
　　“孩子。”背后的魔，轻轻地叫了一声，伸出手想抱他，又颓然放了下来。星璇默不作声的身影就像黑色大理石，凝固了无尽的痛苦。他能理解，决定给他时间思考。这个魔，愿意等，用他余生所有时间来等他回转身。
　　没有听见，星璇在自己的脑海里沉溺得太深了，已经无法自拔了。
　　星璇摸摸颈上那根红线，这是思堂留给他的唯一纪念。
　　“三日后，城外双溪见，到时我们凭功夫各搏生死。”
　　他给了他三日养伤，而他，也许三十日都养不好了。
　　夜已经深了，穿过山谷的风，哀伤地恸哭着，撕咬着拔掉最后几根草，亡魂似乎从各个角落里奔涌出来，拽住他，要和他一起沉沦。站在谷顶，觉得身体摇摇欲坠，有些迷离，闭上眼，很甘心就这样掉下去，一直，一直掉下去。星璇很累了。
　　“你，能叫我一声父亲吗？”终于忍不住，背后的人颤抖着还是问出了口。
　　如此慈祥，如此渴求，星璇突然间回转了身。斗篷里裹着的高大的魔，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气息，凝固了时间。
　　亡魂们害怕地躲到了远处，却又从沙石后探出头来窥视着，不肯离去。星璇摘下斗笠，银发在风中扶散开。
　　“父亲。”他笑了，只要能给别人带来快乐，他不忍拒绝任何要求。这是他的理想，只属于他温柔那一面的。他从小没有的那些快乐，一直希望能在别人脸上看到。
　　魔张开双臂，迎接他。星璇犹豫了一下，便扑了进去，一任对方梳理他的头发。很安全，很舒服，天生的，这个魔有股遥远的熟悉感。骨子里透出来的，可以信赖的感觉。

　　“如果将来，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的。”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