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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缘印三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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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四,拓跋宏纳念妃,场面不甚热闹,只李冲和修等重臣在受邀之列。
“修,你好了吗?”李冲已经不耐烦地催第三遍了。
修看了眼情绪低落的愫,轻轻踱到门边,“爹,您先去,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就赶上您!”
“好,那我先去,你紧着点儿!”
听着李冲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修才松了口气,“愫,你确定要走了么?”
“我再在这儿呆下去也已然再没有意义了,”愫的眼里决然中带着依恋,“只是修,你刚升迁不久……”
修笑着拍拍愫的被,“我本就是女儿身,永安王这个爵位对我也没什么意义,不用歉疚。”
“你把小滟安顿好了吗?”愫忽然有些担心。
“上午我已经将她送回丘穆陵府上了,若不是我们来去匆忙,也可将她捎上了,”修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怜这丫头以后又得受欺负了。”
“修,”愫握住修的手,弯了弯眼睛,“人总要学会长大、独立的。就像你,总有一天会长大,和我分开的。”
“愫,我不会离开你的。”
愫抿嘴笑起来,“那咱们总不能嫁同一个人吧?”
修的心骤然一紧,扯了扯嘴角,“是啊
趁着修留辞官信的工夫,愫也研起墨。
一手柳体字怆然落下: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到府门口时,李管家早已候在马车旁了。
“七少爷,您可来了,筵席可快开始了。”注意到修身旁的愫,李管家有些诧异,“八小姐也去赴宴吗?”
“这等大事我自然要带愫去看看。”修边说着边解开一匹马身上的绳索,“马车太慢,恐怕赶不及了,我还是骑马去吧。”
待到修和愫上马时,李管家才反应过来,“七少爷,八小姐,赴宴怎还带包袱呢?”
修飞身上马,将愫牢牢圈在臂间,冲李管家回眸一笑,“包袱里自然是贺礼。”
“不对啊,贺礼不是早在几天前就送去了嘛……”李管家正思虑着,修已策马绝尘而去。
愫,咱们去梁州吧。”
“我听你的。”
梁州至少还有修深沉的回忆,至少还存在过一个永远停留在她记忆中的少年小印。想到小印,修的眼睛又酸涩起来。努力扯了扯嘴角,过去的都过去了,所有的错过都该有个终点。
连夜赶了好几天的路,修和愫终于进了梁州城。
李冲未大肆张贴布告寻找修和愫,一路上也未听到什么风声。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李冲其人是极注重面子的。寻了间客栈,修和愫只草草吃了饭,便拖着一身疲惫下了榻。入夜,四周静谧。
屋内传来一股奇异的香气。
门拴一阵响动,门逢里探进一个人。
一身夜幕般纯黑的夜行衣,只露出两颗黑森森的眼珠,在黑夜里如猫眼般锐利,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最为晃眼的是他手中的那把长刀,与满地的月光融为一色。正在他暗笑任务如此轻易时,身后忽然闪出一个鬼魅般迅速的浅墨色身影。墨衣少年屏着呼吸,如隐在空气中般隐秘。他决绝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在黑衣人还未察觉时就无情地收割了他的生命,未见一丝血腥。墨衣少年处理好尸体后,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在空中洒了几滴。处理好一切后,墨衣少年掸了掸衣服,走至门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折回修的床前。沉静如水的月光软软地铺在修秀美的脸上,她的长发如黑瀑般悬在床边,在月光中折射出一中近乎神圣而又疏离的光芒。墨衣少年的眸子微微有些湿,手轻轻抚过修如绸的长发。
修忽地起身,猛地将墨衣少年抱进怀里,“小印,你回来了。”
小印看着修沉静的眸子,咬了咬唇,“小哥哥,当日你们离开后,主人将我从墓中掘出,在最后关头给我服下了解药。我调养了些时日,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现在主人已经放了我自由,我不再是杀手了。”
修静静地望着小印,一言未发。
“小哥哥,我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放我自由。主人做事特立独行,做每件事都不需要理由。”\
小印的手局促地搅着衣角,“小哥哥,你还相信我吗?”
“信,当然信。”没等修说话,愫挽着修的胳膊起了身。
“这个漂亮的姐姐是……”小印怔了一怔,“是小哥哥的娘子?”
愫咯咯笑起来,故意向修靠了靠,“我和修很般配吗?”
小印也友善地笑起来,“对,都是倾国倾城。”
愫笑得眼睛弯弯,揉了揉小印的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呢,真讨人喜欢。我是李愫,可不是修的娘子。”
“愫姐姐,小哥哥的妹妹?以前常听小哥哥提到呢。”
看小印和愫寒喧着,修的心里又涌起那种浓浓的温暖的感觉。她想原谅的,可她更怕再次被骗。
这是不是小印的第二个谎言?修在理智与感情中挣扎着。见修一言不发,小印吸了吸鼻子,
“小哥哥,这一次我只是想好好陪在你身边,仅此而已。如果我这次的出现是主人安排的下一个任务,那么我会拼死抵抗的。
小哥哥,你……”他哽咽了,“如果你不想我留下就算了,我本来也只是打算马上就走的,我……”
修忽然用力将小印拥进怀里,“小印,我相信你。你和愫,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带着些许冬日的懒散,又带着些初春的朝气。
小印早已在一楼吃起了早饭,看到修和愫下楼,他刚举起的准备打招呼的手停滞在了半空,瞬间愣住了。
修几步走到小印面前,弯起了嘴角,“怎么啦,我穿女装很丑么?” 愫坐在了小印对面,
“还好修没有上妆,不然你岂不是都认不出她了?” 小印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修,一脸深究。
修屈起食指在小印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别看啦,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印讪讪地收回了目光,扁了扁嘴,“那我以后不是要改口叫姐姐了?”
“不用,就叫小哥哥。”修淡淡一笑。
不知为什么,修和小印从第一眼起就很投缘。虽然她和小印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自从他叫她第一声小哥哥起,如夙命般,他就烙在了她的心上。她知道,这种刻骨铭心永世难以泯灭。也许,小印对修亦是这种感觉。毕竟对于缘份这种东西,重要的并不是时间的长度,而是第一眼的感觉。也许她注定就是吻他之眸,遮他半世流离之人。
“小哥哥,你和愫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修喝粥的动作滞了一下,“回家?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可你是永安王爷,不回去上朝没事吗?”小印咬了口包子,神情很是诧异。
修笑着看了眼愫,“比起愫,那些爵位一文不值。” 小印吃完包子,用布擦了擦嘴,“你不回家与愫姐姐有何干系?”
愫的表情一滞,低下头喝起了粥,一言不发。
修屈起手指敲了小印一记,“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
小印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小哥哥,你再敲我都成笨蛋了,到那时谁来保护你们?”
修撇了撇嘴,“我们才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子保护呢。”
“谁说的?”小印得意地扬起头,“昨晚那个刺客点了迷香,饶是你武功再高也不敌他的。要不是我出手,你和愫姐姐恐怕都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刺客?”修和愫都抬起了头。
“我自你们出李府后就一直跟着你们,你们身边的风吹草动我都知道。再加上……”
小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是杀手,自然对刺客的行踪比较了解。昨晚,那个刺客往你们的房间吹了迷香,正准备动手时,被我一剑杀了。”
小印说的淡然,气氛却瞬间冷了下来,似乎连热气腾腾的包子都笼上了雾气。
修拍了派愫的肩,安慰似的扯了扯嘴角,“在战场上我见过血流成河的画面,”那些残缺流血的尸体,那一双双尚未合上的眼,曾让初上战场的她呕吐了好几晚,那几个月都是噩梦连连。那时她才真正明白,任何一份功勋都是用千万人的生命换来的。“习惯了就好。”
在梁州又呆了几日后,三人决定定居梁州。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每日的阳光都病恹恹的,没有丝毫驱走严寒的意思。大部分河流都冻结起来,小孩子们成群结对在冰面上嬉戏玩耍。几乎每天都在下雪,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后,茫茫的四野仿如冰窖般死寂。
这是在北魏的第一个冬天,身为南方人的修和愫更不能适应北方的严寒,整日围在炕边烤火。枯燥乏味的日子让她们格外想念起家来。快过年了,却没有一点年的独特的温暖意味。
“小哥哥,愫姐姐,对于将来你们有什么打算吗?”小印玩弄着手里的柴禾,无聊得有些发慌。
“也对,”愫看向修,“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无所事事吧?”
修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愫,你以前不是学过茶道吗?不如我们开个茶馆。”
愫笑起来,“好呀,我以前也一直想开个茶馆呢。现在开茶馆可方便多了,连营业职照都不用申请。”
“好,那就这样定了。小印,你有意见吗?”
小印半眯着眼,茫然地看着修,“茶道?营业职照?”
“你不要管这些,”修又敲了小印一记,“你有意见没有?”
小印扁着嘴揉了揉额角,“没意见。”
“明天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店铺要转手的,然后盘下一家店面重新装修一下。开个我们自己的茶馆,就叫……”
“茗阁。”愫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