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
赫伯特是最后一个知道杰西上了战场的人。
他被杰西带去了铁匠那里，那位温和的老铁匠让他的妻子给赫伯特准备了许多的茶点，好好地招待了他一番。因为下雨的关系，赫伯特留在了老铁匠的家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赫伯特神清气爽地起床，和铁匠夫妇道了别就打算回家，却没注意到老铁匠欲言又止的表情。
当他走进空无一人的小屋时，他有些惊慌了。
“爸爸！杰西！”家里很干净，干净得一眼扫过就知道什么人都没有，赫伯特不甘心地里里外外转上了好几圈，可收获却只是一张放在餐桌上的纸条。
“亲爱的赫伯特：
爸爸要去打仗，要守住里伯利北方的最后一道防线，我很担心，所以我也跟着去了。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事先告诉过你我要做什么，因为我相信你长大了，可以在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别让我担心，好吗？
爱你的，杰西。
PS.别欺负安格斯。
PPS.还记得我问过你里伯利是什么意思吗？记住，里伯利代表的是自由，我们该自由的活着。”
赫伯特手里攥着姐姐留下的纸条，木愣愣地站在桌前，一时之间还不能消化这个事实。
“赫伯特？你在吗？”伴随着敲门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赫伯特刚开口想应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他用力地咳了几声，把眼里那点湿润生生憋回去之后才回应道：“进来吧，门没有关。”
门外的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进头来看了看，发现赫伯特正背对着门站在桌边这才扬起笑容走进来，“赫伯特，幸好你在这里。”
“怎么了吗？”赫伯特转头看了一眼，安格斯正拿着个细木条编的小筐子站在门边，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安格斯抿了抿嘴，迈着小步子挪到桌边，把筐子往桌上一放，热乎乎的点心还散发着香气，“妈妈让我给你带早餐。”
“谢谢。”赫伯特垂着头看着那些小点心，平日里最喜欢吃的食物今天却完全勾不起他的食欲。
“你……不吃吗？”安格斯问道。
“不，我想休息会儿再吃。”
赫伯特的话让安格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好半天安格斯才支吾着问出一句：“你昨天晚上不在吗？”
“……不，我没在家里。”赫伯特把纸条捏成一团紧紧地压在手心里，情绪有些低落。
“我以为你会去送他们。”安格斯叹了口气，想起昨晚杰西那副坚决的神情和村民们被指责时懊恼后悔的样子，年幼的他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杰西走之前说的那些话真解气，你真敢看看其他人的表……”
“她说什么了？”赫伯特急忙打断安格斯的话，安格斯把征兵时候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赫伯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安格斯，你觉得我和我姐姐是怪人吗？”
安格斯回答得斩钉截铁，“当然不觉得！”第一次听安格斯说话那么激动，赫伯特看他的眼神不免有些诧异，安格斯脸上有些发烫，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是说，平时连哥哥都会偶尔欺负我，妈妈也没有像喜欢哥哥那样那么喜欢我，只有你和杰西对我特别好，所……所以……”
赫伯特拍拍安格斯的头，禁不住微笑起来，“谢谢你了，可能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过的最让我开心的话。”说着他从筐子里拿出早餐放在桌上，“愿意陪我吃早餐吗？”
安格斯的眼神亮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杰西临走前的那一席话让村民们感到了羞愧和内疚，赫伯特也越发地受到村民们的照顾。
安格斯头几天还只是带赫伯特一人的早餐，过了一个星期就索性带着两人份的去赫伯特家吃。直到马歇尔嚷嚷着也要跟去的时候，他们的妈妈——也就是特劳斯的妻子——每天早上都让安格斯把赫伯特叫进家里来一块儿吃顿早饭。
这一家人做出了榜样之后，其他村民的帮助也不再是偷偷进行的了，去小河边挑水的时候会敲响赫伯特的房门，替他带上几桶；下雨天阴冷，会有人给赫伯特送来暖身的汤水……赫伯特和兄弟俩在山坡上玩闹，曾经避开他们的孩子们在一旁看着，起先都扭扭捏捏地不敢上前，生怕赫伯特会为了之前的那些事情生气，但孩子本就不会有太多心事，一来二去地说了几句话，大家又重新玩在了一起。
村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补偿，天黑了玩累了，赫伯特回到空荡荡的家时却会轻声叹气，最应该被补偿的人是杰西，可她现在却在里伯利北方的最后一条防线上战斗。
杰西，你真该早些回来，他们都不再把我们当灾星看待了，赫伯特透过窗看向天空时总会如是想着。
快些回来吧，快些回来吧，他在夜里祈祷着。
日日地盼着，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赫伯特的期盼终于在半年后到了头。
阿格里西亚终于在一个雨夜攻破了里伯利的最后那道防线。负隅顽抗的北方贵族们悉数被杀，吊在城上示众，那些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们拖着还算完整的战友尸体回到故乡，替他们落葬。
杰拉尔德和杰西回来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和他们一同回来的战友把最后那些防雨的布料都盖在了他们的身上，两匹马拉着破旧的木板临时搭出的小车，左右的轮子不对称，那辆马车就这么一路颠了回来。
他们两个就这样躺在上面。
当这辆马车停在赫伯特面前时，他动作僵硬地伸手去掀开那张防雨布，手拼命地抖着，连布的一角都捏不稳。
好半天过去，他终于抓住了那片薄薄的布料，一点点地往上拉开，希望也一点点的破灭。
父亲和姐姐的脸赫然出现在他面前。赫伯特从很小就认为姐姐像妈妈，漂亮又精致，爸爸长得英俊，两个人不太相像，但是此刻他却发现两张脸惊人的相似，都紧紧地闭着眼，紧紧地抿着嘴，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都一样的……毫无生机。
“爸爸？杰西？”他试着呼唤了几声，然后杰拉尔德会起身揉揉他的头发，而杰西会用力地抱着他嚎啕大哭……可惜这都只是他的幻想。
为什么要留下我呢？赫伯特头脑混乱地想着，身体在雨水的冲洗下逐渐冰冷。
围在旁边的村民们有的已经嚎啕起来，赫伯特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嗓子里有什么堵着，让他说不出话来。
冷风和着雨点钻进衣领，他也感觉不到，身体冷得发抖，他也没有意识到。头痛得几乎裂开，意识却清醒着，叫嚣着提醒他父亲和姐姐离他远去的事实。
突然背后有只温暖的手向他伸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右手，赫伯特动也不动地站着，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男孩从身后转到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抱住他。那一刹那，赫伯特猛然感觉到了冷，也感觉到了透过衣服传来的热度。
始终被死死压抑着的悲伤情绪像是洪水开了闸一般爆发出来，淅沥的雨声中，那辆马车前的少年抱住另一个男孩发出的嚎啕大哭显得格外悲戚。
赫伯特第一次明白战争的残酷时，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