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花落处，满地烟雨》尹毕琳

4、无需太多（3）

　　临近傍晚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要我回家一趟，其实想都不用想我都知道母亲要干什么。母亲的心思我很清楚，我也不想让母亲太过于担心，于是每次母亲安排了相亲，我都会乖乖的去见面。但每一次回到家都会看到母亲沉重而伤心的神情，所以在她唠叨的时候，我都会沉默的听着。后来渐渐的我怕见到母亲伤心失望的样子，于是我与那些人见完面以后就回到自己住的房子，直到晚上才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人家看不上我。母亲总是护短的，每次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就会抱怨，“我女儿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长相也不差，工作稳定，与其他女孩子比不知强了多少！”偶尔，父亲也会在一旁附和几声，声音有些低沉。听到父母这样护着我，心里自然是乐开花的，有些不忍心辜负两位老人的期盼。
　　回到家，母亲没有急着让我进门，倒是把我拦到了门口，小心的掩上门，再谨慎的叮嘱我：“毕琳这次是你大妈介绍的，人家可是刚从美国回来的，条件不错，他们家的人就是希望你这样的做他们家的儿媳妇。毕琳啊，听妈说，一会儿进去可别任性••••••”
　　这样的时候，我自是明白的，如果我任性走人或者是弄出个什么小意外的话，会拂了父母的面子，而且还会伤了他们的心。于是，我听话的像个刚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一五一十的记住母亲说的话。
　　大妈坐在靠里的沙发上，靠门这边的沙发上背对我坐了一个人，背影偏瘦，脊背挺直，很精神，我猜应该是个轮廓分明的人吧，结果看到他人正面的时候还真是。虽然接受母亲安排的相亲好几次了，可是现下的我还是一阵忐忑不安。
　　“毕琳啊，累了吧！快来，坐这里来，你妈说，你今天课少，所以我们就来了。”
　　大妈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张嘴能说会道，帮人做媒无数，没想到今天说话那么直接，一时间把我噎的说不出话来。
　　“毕琳，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是赵俊涵。以前呐，俊涵他们家也是住在我们以前的那个小区的，或许啊，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就是后来搬出了小区，你看，这样说来，是不是也就不那么陌生了？”
　　我附和着笑笑，尽量让我脸上微笑的弧度不那么僵硬，却越来越觉得疲惫。
　　这时候，赵俊涵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我真好走到他的对面，他很高，应该也是一米八多些吧。他真的是个轮廓分明，眉清目秀的人眉宇间透出几分沉稳。
　　“尹小姐，你好！宋阿姨记性好，我倒是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他的声线很清晰，字正腔圆，倒是很好听。
　　我没有出声，觉得有些尴尬，被宋阿姨拉着坐了下来。宋阿姨一直有意的帮我们牵话题，赵俊涵有时回答几句，我却是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知道开饭，我都没有说任何的话。
　　母亲似乎很满意赵俊涵这个人，饭桌上的一言一行都表现了她对这个人的喜欢。至于父亲，我看不懂他的态度，从小到大，我最不能猜度的两个人，一个是父亲，而另一个就是季川阳。我同样是安静的吃着饭，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心里有一阵感伤蔓延开来。
　　我决定在家里住一晚，于是，母亲在饭后要我去送送赵俊涵。我本是要送他出小区大门的，但是他却在单元门口停了下来，“尹小姐，就送到这吧，我的车就在门口，你上去吧，再见！”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修养极好的人，一言一行都做得极为绅士。
　　“嗯••••••再见！”
　　夕阳底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随着他走路，影子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很多年前，有一个人走的时候，影子也被拉得那么长，一晃一晃的，接着变小，直至消失。
　　我仍旧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家还在郊区。每次吃过晚饭后，我都会早早地送他下楼。小区门口种了两丛红叶子花，攀爬在门上，红艳艳的花朵交错重叠着，，在夕阳中摇曳。从前的我站在那花下送他离开，会是这辈子最美好的事了。因为那时候的我从不担心后来会怎样，哪里会料想到今日这一局。
　　时过境迁，如今的我孤孤单单的站在楼口送那个人离开，虽然背影如此相似，可是，她不是当年的那个晴朗少年，不是那个在夕阳中回头向我微笑的温柔男子，他只是个过客。今天见过，或许今后在街头遇见就不会在认出彼此，刚刚那一瞬的错觉分明就是个错误。
　　他不是他。

　　母亲总说我是越大越爱粘人，动不动就找妈妈。我知道，这只是母亲开玩笑，天下哪有母亲不疼自己的女儿，不希望自个儿的女儿多年自己一些呢，这样似乎更亲近一些。
　　晚上，我挨在母亲怀里入睡，母亲的呼吸总是均匀而沉稳。每次，我拉着母亲一起睡时，一定会聊天到深夜。别人总是说，两代人有代沟，但是我和母亲不一样，她似乎明白我心里所想的，但是她又从不拆穿，好像在顾及我的某些感受吧。
　　蚕丝被很软，盖在身上轻轻地，散发出母亲惯用的茉莉花柔顺剂的味道，不是很浓，恰巧是鼻子能够承受并且喜欢的程度。
　　母亲为我拽好被子，似有似无的轻叹了一口气。
　　“妈••••••”舅舅的沉默之后，我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对母亲开口了。
　　“毕琳，我看赵俊涵这个人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试着处处看，你也不小了，有些人是等不到的，不要拿自己的青春去做赌注，妈不希望看你就这么耗下去，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妈心疼啊。”
　　“妈••••••我明白。妈，其实，说白了，我没有在等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样，以前的坚持是个错误，现在的坚持还是个错误，妈••••••我是不是太固执了？”
　　母亲伸过手来拍我的背，一下一下，像小时候一样安心，温暖。
　　“毕琳，别等了••••••别再等了••••••”
　　母亲的声音沉沉的，有些许哽咽。我猜测母亲定时听到他的某些消息，才会如此坚定地要我不要再等了。难道母亲和他母亲联系过？
　　“妈••••••我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偏执，还不乖，还你们操了那么多心，”忽然想起以前的那件事，“还让你们在外人面前拂了自尊？”
　　“瞎说，妈怎么不觉得？毕琳啊，在妈眼里，你是最好的。”
　　母亲的手还在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似乎所有的害怕和苦累都被卸下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