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梦辞》清姿流霜

8、之桃篇·倦柳愁荷叹风急

　　我跪在地上与她直视，她清冷的眸光似是要将我全部的伪装卸下，最终，只剩一个羞于面对世人的躯壳一般。
　　我厌恶这种感觉，厌恶这个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想快些将这份诡异而又极压迫的气氛打破，“只要我不觉得自己可怜便是了，旁人所言又怎能断定一切？”
　　“呵呵”她冷笑一声，道：“你果然与众不同，只可惜，进了宫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可怜啊……又是一个傻女人罢了。”
　　微敛了眸子不去看她，不愿再与她纠缠不清，故行了退礼，便径自退了出去。
　　“这内务府也真气人，昨儿个明明说好的给咱们留了那五彩锦线，眼下却又巴巴的送去给裕嫔了，合着是屏梅馆的人呢。”一软糯声音自庭院里传来，语气中含着三分娇嗔七分薄怒，顺着声音走去，只见三个宫装女子立于庭中，其中一个便是先前的香如，另两个却未曾见过，想来应是香如口中的香雪香荷了，那两人中有一着藕荷色宫装的女子此刻娇面泛着怒气，纤手叉腰，看来方才那番抱怨应是她说的，另一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此刻低垂着脑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忽而起了观看三人的念头，故而隐身于回廊侧，静静听着她们的话语。
　　“香荷，你声音可小些！莫惊了娘娘。”香如拉着那藕荷色宫装的女子小声劝道。
　　原来那姑娘便是香荷，那另一个应是香雪了？
　　“我就是气不过啊！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原先娘娘得宠的时候他们就不敢这样！”香荷似是对内务府的做法很不满，只怕此刻若给了她个机会，就能把内务府给砸了。
　　“香荷！”香如一声厉喝，整个庭院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得院内的山泉咚咚作响。
　　“你若真为娘娘好，就别在这说些什么宠不宠的话，你说的时候可是畅快了，可娘娘听了去心里该多难受？！”香如一声声尽含苦涩，听起来倒似是在替容嫔喊冤。
　　容嫔在乎恩宠到了这份上么？
　　呵，恐怕不见得吧，依我方才与她相见言语时便也瞧出几分她的傲骨，似是寒梅一般刚烈、傲然，这样的女人会在乎与那么多女人争抢一个不爱的男人？
　　若要论及在乎，恐怕在她心里，只在乎他吧。
　　心头一阵冷笑，继而秉下思绪继续听她们说话。
　　“我也是替娘娘抱不平，那裕嫔原先只是一名小宫女罢了，若不是祖上积了阴德哪能从奴才变成了主子，亏得咱们娘娘原先待她那般好，可她一朝得宠便忘了从前的恩德，总和娘娘过不去，娘娘宽宏大量不跟她计较，可我却没娘娘这份慈悲心肠！”香荷一脸忿忿，柔荑更已是紧握成拳了。
　　“呵，那你能如何？杀了她么？”我自回廊侧徐徐步出，脸上晕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不打算再这么偷听下去，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容嫔爱慕明王应该是事实了，我怎能容忍别人把明王抢走，不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人，我都不允许。既然容嫔爱慕明王，那么，我便将她推倒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当她被另一个男人紧紧包围其中，且这个男人还是拥有世间至高权威的帝王时，她的心怎么逃得开？便是心能逃开，人，也永远休想和明王相守！
　　“你是什么人？！竟敢偷听我们说话？！”香荷眼见自个儿的一番话都被人给偷听了去，再加上方才对裕嫔、对内务府的愤怒，此时已是气到了极点了，话刚说完，便朝我过来，挥扬着手巴掌，准备给我一个耳光，香如愣了半晌终是回过神来，只唤了一句：“香荷不可！”可也阻不住香荷，眼见那巴掌便要落下，我冷冷一笑，一把将那巴掌挥开，又反手给了她一巴掌，道：“这么烈的性子我可不喜欢，今后最好收着些，不然的话你可有苦头吃了！”
　　原先本是想着在这里尽量用副假面孔示人，只要乖巧温顺便可一步步得到他人信任，最终为明王得到他所想要的，可是方才容嫔的一番话激起了心内的妒意，再加上这丫头如此泼辣，明着敢给我巴掌，从小爹娘就把我当做了掌上明珠般宠着爱着，万不让受半点委屈，后来只剩我和哥哥了，哥哥也是十分宠我，谁要是说了我半句不是他都要把那人揍个半死，即便是后来到了明王府，虽是似丫头般的身份然众人却待我似主子，谁人敢对我重语？更妄论拭面这奇耻大辱谁敢给我受？！而今这丫头竟妄想对我加以羞辱，若不给了她几分颜色看看，往后岂不要踩在我头顶上发号施令了？！
　　那丫头猛然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给了一耳光傻了半晌，而香如和香雪也呆立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我，香如的脸上情绪更迭，活生生似出戏剧，而我，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冰冷着双眸，噙着莫名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恼羞成怒的人。
　　良久，她方才启唇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问道：“你敢打我？！”
　　我眉眼一挑，一字一句冷冷道：“有何不敢？你是主子还是娘娘？不过也是个宫女罢了，我还打不得了？！”
　　“你！”她抬了手指向我，恨恨道：“姑奶奶今天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完，便猛地朝我扑了过来，我稍一抬腿便将她踢跪在地上，反手一劈，使她成卧倒状，又将她手扭在身后，厉声道：“好一个泼辣刁蛮的丫头，他朝若是皇上来了岂不是要惊了圣上，妄惊御驾，此为一大罪！妄议宫妃，犯口舌，此为二大罪！出言无状，藐视上位，以下犯上，此为三大罪！出手伤人，违背宫规，此为四大罪！此四大罪若是交给了内务府处置，你当如何？”
　　“叶姑娘，香荷不懂事，你就放了她吧。”香如早已被我的举止吓了个半死，而今缓过心神来，便跌跌撞撞的跑来替香荷说好话。
　　我瞥了她一眼，笑道：“她可是‘姑奶奶’呢，我可不敢对她做出什么惩罚，这最好的法子便是交给内务府了，你说是么？”
　　“这……”香如一时语塞，继而又道：“叶姑娘，我知道您来头不小，不怕事儿，可你入宫定也是有自个儿的事要办的，若你今日真把香荷送到内务府去必惹了大乱，到那时，恐怕会害了姑娘您……”
　　略一思，她说的没错，此事不易闹大，我方来后宫便惹出这么一茬，恐会引得他人注目，到那时束手束脚之下，只怕难以成事，这般一想便起了放了那丫头的心思，略看了那丫头一眼，不知是怕了还是气晕了，竟一个字也不说了，只低垂着脑袋呜呜抽泣着，冷冷瞪了她一眼，一脚将她踢开，道：“滚！这次便放了你，下次再犯，别说是香如求情，便是容嫔娘娘求情我也不会这么轻易了了。”
　　香如和香雪赶紧拉起趴在地上的香荷，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扶着她回了房间，我朝着她们离开的地方冷冷一笑，便转过身去准备回自个儿的房间。
　　只是刚转过身去，便见到容嫔站在回廊那，看着我，那眼神中除却淡漠再无其他。我与她相视片刻，以同样淡漠的眼神“回敬”她，正当我以为她今日便要与我这般站着望下去时，她却忽然朝我走了过来。
　　“你果真不一样。”她淡淡的说道，我还未寻到回复她的话，她便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这里是本嫔的地方，由不得你撒野！”
　　我凌厉的眸光朝她狠狠剜了过去，挑唇一笑，道：“你不也不一般，大家彼此彼此罢了。”
　　她略是怔愕，长叹一气，道：“他送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来闹事打人的，你该做的不是和这几个丫头胡闹，你该把眼光放在那……”她忽而抬手一指，我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却是看见一处高耸的宫殿，然，不知是什么地方。
　　她见我一脸迷茫，轻轻一笑，缓缓说出了答案：“听闻东宫那边一直抱怨没有个体贴的奴才伺候，不过是个奴才而已，这点本嫔还是有些手段的。”
　　东宫？！她居然要我去东宫？！
　　明王未曾说过要我去太子身边，只说让我进宫来替他防范着些，我本以为在后宫替他收集信息，帮他防范便是了，怎么而今要去东宫么？
　　“为什么要去东宫？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我不解的问道。
　　“呵，你是他看重的人我怎能决定你的去处，能做出这一决定的除了他还有谁？至于为什么去嘛……”她忽而一顿，抬手轻拢了拢发髻，“东宫幕僚不在少数，且忠心不二，他们中有不少是治国之才、谋士，明王缺的便是这些，若你能得到太子的信任跟随在他身边，自然也能接触到这些幕僚，到时候还愁明王没有人才么？”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说这番话时眸中写满了黯然。
　　原是如此，只是太子再怎么信任我恐怕也不会把一个宫女随身带着，这事怎么行得通？
　　“我只是一个宫女，你觉得我可以随身伺候么？甚至是见那些幕僚也让我跟着？”
　　“有何不可？见幕僚也需要在旁伺候端茶递水的人吧。”她淡淡一笑。
　　我沉默片刻，终是认同了这个计划，点点头，道：“何时送我过去？”
　　她略略拉紧了臂上的挽臂纱，道：“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我自会替你安排。”
　　我点点头不再言语，只与她站着一道看着远方的东宫，那宫殿巍峨秀丽，此时已是斜阳初照，那金色光柱打下，映得宝顶格外刺目，我抬手遮去那份耀眼，眸中早已是一片刺疼，侧眸望望她，她仍是那般默默不语，始终盯着前方看着，我忽而想起裕嫔一事，问道：“裕嫔很不把你放在眼里？”
　　她回眸望向我，仍是那样淡淡的表情，点点头算作答复。
　　“为何不除去她？我想这个能力你是有的。”明王送进宫的人若无心机若无城府，怎会入得了明王的眼。
　　“因为累了，不想斗了。”
　　“累？你若累了，怎么帮他做事？若不除去挡在前面的人，今后你怎么走，怎么帮他？！”
　　“我做了这么久难道不该让我歇歇？”她眨着眸子笑着问道。
　　“歇歇？你觉得你能歇么？”笑话，一个细作居然对自己说累了，累了的棋子只有一种方法休息，那就是长眠地下永远不要醒来，“他只要有用的人。”
　　她苦涩一笑不再言语，我抿唇一思，道：“我刚到这宫里，想必有些人看不到我的手段，既然这样那我就露上一手，裕嫔你想她什么下场？”
　　见她微抬双眸，溢满的惊诧，我低头看着进宫前涂好的豆蔻道：“处置一个嫔妃，我有一百种手段。”
　　她敛眸凝视着我，半晌，才略微有了一丝笑意：“那么，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