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短篇》北楼关耳

4、咱过一辈子

　　顾惜朝从公司下班回来，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解开领带，把衬衫纽扣放了三颗，然后气呼呼地翻开笔记本电脑，开机。
　　“好你个穆鸠平……”顾惜朝说着，“还竟然帮他！”——小顾这两句要分开来看，前半部分是骂的穆老八，后半部分则是骂的自己的顶头上司戚少商。
　　原因是，顾惜朝递了个案子上去，为连云点了一条新路子。但由于连云从来没有涉及这块领域，于是戚少商招来旗下几位得力助手一起开会讨论。
　　讨论结果，除开戚少商和顾惜朝，七个人中一个赞成，三个犹豫，三个反对。
　　顾惜朝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计划，说：“投资都会有风险，只是因为我们对这块不熟，所以你们感觉风险更大。但是我们不闯，别人总有人会去闯。等到时机过了，别人都坐稳收钱了，我们再努力也就白搭了。”
　　阮明正一向谨慎，思考之后道：“最近经济不景气，我们冒险去闯完全陌生的块儿，万一赔了，连云半条命都要搭上——我觉得还要斟酌斟酌。”
　　顾惜朝说：“没有万全准备我自是不会把这案子摆这儿。做生意本来就是个风险投资，现在经济不景气，所以我们更要突破，寻找新的出路来拓宽市场。只要做得好，我相信我们的胜算能达到百分之七十五。”
　　穆鸠平“啪”地合上压根儿没细看的计划书：“那还有百分之二十五呢？顾惜朝，不是我说你，你年轻，涉世未深，有点小才华就自以为是，凭空想象这些实际的东西。我们建连云那会儿摔的跟头比你想象的多，你不要自作主张弄出来搞垮连云的破玩意儿来浪费我们时间！”
　　“你——”顾惜朝心中顿时不快，然而论资历，穆鸠平的确比自己老，论口才，正经辩论他赢得了，但是吵架他却不在行。
　　于是顾惜朝尽量压住火气说：“请你认真看完这个计划案，如果有哪里有纰漏，你就指出来。我是给戚总打工的，拿着连云的工资我自然该为连云做事，所以我提出的这个方案是经过仔细琢磨过的，是为了让连云发展得更好。时代不同了，不要拿你们曾经闯荡说事儿！”
　　“行了。”戚少商无奈敲敲桌面，“都不要吵。计划案我看完了，有可行性，但是风险较大，而且胜算达到百分之七十五的可能性不高——惜朝，计划是该按最低可能来估量，而不应该是‘只要我们做得好就能怎样怎样’。”
　　顾惜朝咬了下嘴唇：“是，戚总。”
　　劳穴光插话道：“小顾，说话不能太冲，时代是不同了，但是连云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闯下的，那些经验都是资本。现代人还要读史书呢，过去的事儿不是都是无价值的。”
　　顾惜朝应不上来，他承认刚才被穆鸠平气到于是说话有些过，但是顾惜朝的犟脾气也在，要他低头认个错比登天还难。
　　“这个案子先放着，”戚少商说，“不过我觉得可以试试。前提是惜朝你要拿出一个更好的计划书来，按照最低去估量，我希望胜算都超过百分之六十。”

　　散了会，顾惜朝收了计划书扭头就走，戚少商喊了几声也没被理，脸上神色颇是无奈。对于工作，戚少商一向公正。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能通过的PASS，不合格的淘汰。
　　顾惜朝的想法不错，他用顾惜朝除了顾惜朝却是是个人才，就是因为顾惜朝思念不受局限，敢为人先。但是计划并不周密，显得有些急于求成——这些都是刚入社会的年轻人的通病。
　　戚少商年纪不大但是出来闯荡得早，自是比顾惜朝要沉稳很多。这个案子的漏洞在哪里，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他像给顾惜朝一个锻炼的机会，让他以后做事会想得更全面更周密。而且他也理解，顾惜朝绝对不希望自己的案子别人来指手画脚。
　　戚少商点了根烟，看着顾惜朝开车疾驰而去，眉头皱得更深。
　　顾惜朝啊顾惜朝，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是为人处世这块儿不肯谦和点呢？我希望我的兄弟们都能接受你，不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是因为你本身。
　　从我第一次看见你起，就想你站在我身边跟着我一起把连云做得更好，想你得到所有人的认可，都恨不得在你身上刻个戚少商了。
　　戚少商吐出一口烟来：“顾惜朝，你啊，什么都不知道。”

　　顾惜朝仔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案，然后查阅资料忙活了两天三夜，终于把一些漏洞给填了。然后顾惜朝想了想，在后路计划屁股后面还添了几个市场对比，把连云目前的运营跟计划做了整合。
　　顶着黑眼圈的顾惜朝满意地点了保存，然后登陆□□。
　　戚少商的包子头像一直在闪。
　　“嘁！”顾惜朝点开。
　　“惜朝，计划慢慢来，不要熬夜。”
　　“算了，想你也不会听，手机也关了。上次来你家喝酒剩的东西在冰箱冷藏室，不要吃泡面。”
　　“对了，中途有空去你们小区外面新开的披萨店试试吧，味道不错。”
　　“第三天了，你肯定又是熬夜赶策划。这个东西慢慢来，要沉得住气。”
　　……
　　顾惜朝懒得再看下去，关了聊天窗口。
　　“外面新开的披萨店，我怎么不知道！”顾惜朝跑到窗口一瞅，在转角地方倒是有个摆满了道贺花篮的小店——看来是顾惜朝奋斗这几天开的。
　　“去你的戚少商，来都来了都不敲门找我。”顾惜朝拉上窗户，又跑回去重新点开包子头看：
　　“惜朝，劳二哥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有道理。我知道你也不是真心想这么说，是被老八气到，但是以后要多忍点，毕竟他们是前辈。”
　　“惜朝，为人处世要好好学学，你已经不是学生了，要学会怎么和社会上的人相处，怎么跟周围的人相处。”
　　……
　　“戚少商你是我妈啊！”顾惜朝又关了聊天框，心中不知道怎么的无名火又冒出来了，“我这样我是为谁的公司啊！靠！”
　　于是顾惜朝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名字叫七略的文件夹，点开了一个红色的图标：“戚少商，不整你一次我难消心头这火气！我顾惜朝混红客联盟的时候你丫的还在穿开裆裤呢！”
　　口不择言的顾惜朝正在运行的，是一款自己设计的木马程序，远程控制别人计算机轻而易举。
　　等了戚少商的□□，顾惜朝看着好友名单啧啧直叹：“女的真多，真是个……恩……”想了半天，顾惜朝用了白愁飞经常骂王小石的那句——“闷骚。”
　　点开□□资料面板，顾惜朝把戚少商的蛋疼古风名字“九现神龙”一删，改为“想找个人嫁了”，□□签名为：求富婆包养！
　　然后设定了个提示，要是戚少商改回来，木马程序自动运行，又给换回去。
　　顾惜朝拍拍手：“戚少商，叫你好看。”

　　晚上顾惜朝是再也不想吃泡面了，于是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出门去吃披萨。
　　刚进店门，戚少商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惜朝。”
　　“戚总？”顾惜朝有点惊讶，“这家店这么好吃？你吃上瘾了是怎么的？”
　　“打算吃了饭看看你出门不，我都要以为你死在电脑前了。”戚少商说。
　　顾惜朝瘪瘪嘴：“你死了我都还活着。”
　　“是吗？那敢情儿好，把我那份儿连着一起活下去。”戚少商笑道。
　　吃了饭，戚少商开车载着顾惜朝去兜风。
　　顾惜朝看了眼戚少商的侧脸，神色有些黯然，然后便转过头看着车窗外。
　　他毕业后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公务员考试是过了的，要是去干，傅宗书可以罩着他仕途无阻。学校推荐他出国，他要是点个头，直接就能跨太平洋混洋文凭。方应看的有桥集团，也是一直很希望收纳顾惜朝这个大学里的风云人物。
　　但是顾惜朝却毫不犹豫地进了连云，只因为一个戚少商。
　　戚少商当时很高兴，拉着顾惜朝去喝了个昏天黑地。
　　戚少商问他：“为什么选连云？”
　　顾惜朝回答说：“因为最了解我实力的是你，只有连云可以让我放手去挥洒。”
　　顾惜朝没有说，是因为戚少商这个人，他才想进连云。
　　进去之后，受到各种质疑，甚至明显有前辈排挤，顾惜朝都忍了下来。只因为戚少商。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有些感情，是不敢去倾诉的。顾惜朝只想呆在连云，助戚少商一臂之力——做兄弟是最长久的，不是吗？那些隐晦的情感，都藏着埋着。没准儿哪天他顾惜朝就醒悟过来了，对戚少商放手了然后离开连云去潇洒快活呢！
　　但是两年多了，顾惜朝还是没觉悟过来。戚少商一直对自己很好，但是顾惜朝从来不往别的地方想，或者说不奢望。慢慢地习惯了，顾惜朝悲了个摧地想，这辈子估计都得搭在连云了。
　　“想什么呢？”戚少商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揉揉顾惜朝那头小卷毛。自然卷的手感还真不错。
　　“没。”顾惜朝转回头，“可能吃撑了。”
　　“那我们下去走走，刚好到江边了。”戚少商停了车。
　　二人下了车，慢慢在江边就着月色走，看着暗色的江面倒映着稀疏的灯光和半圆的月亮。
　　“案子做得怎么样了？”戚少商笑着问。
　　“明天给你拿过去，这次绝对让你拍板。”顾惜朝挑眉。
　　忽然顾惜朝的手机响，是短信。顾惜朝看了笑了笑。
　　“什么事儿那么开心呢？”
　　顾惜朝答道：“没，就是傅晚晴发了个小笑话。”
　　“傅晚晴啊，”戚少商自然知道顾惜朝这个大学同学，心里有些不舒服，“还联系着呢。”
　　“是啊，”顾惜朝回了条短信，“大学那群朋友现在都经常联系。前两天还在群里说，狄飞惊追到雷纯了，暧昧那么久终于修成正果了。”
　　听到“暧昧了那么久终于修成正果”，戚少商眉头皱了下。傅晚晴和顾惜朝虽然只是朋友，但是在学校却是大家经常搁一起谈论的“最佳璧人”。
　　“惜朝你呢，什么时候解决终生大事啊？”戚少商笑着问。
　　“别说我，你比我老都没慌，我急个什么。”顾惜朝耸肩，“再说了，我就一穷小子，车是贷的，房是租的，哪个女孩子肯嫁。”
　　戚少商唏嘘：“现在这个房价，买房子得等多少年！”
　　顾惜朝叹气：“按照我目前的工资来算，买到我满意的房子要不吃不喝卖命五十六年。”
　　“你是看上了哪栋别墅啊！”戚少商囧。
　　顾惜朝挑眉笑：“再怎么说也不能住得比你差啊！”
　　戚少商笑：“那你干脆来我家，咱拼着住。”
　　“住不起，”顾惜朝摇头，“住了你那儿我每个月就只能喝稀饭了。”
　　“不收你房租。”
　　顾惜朝不屑：“别卖人情我，我可不想欠。”
　　戚少商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色暧昧了点，光线差了点让自己脑袋也糊涂了，脱口而出道：“我不是卖人情你，我就是想跟你住。”
　　顾惜朝一愣，心跳猛地加快，但是还是强镇定道：“哈哈，怎么，想我给你当保姆啊！”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眼神闪烁，神色紧张，脸上有些发红，顿时心中一惊：难道……
　　“惜朝。”戚少商停了步子跨到顾惜朝面前，跟他面对面站着，“我有话跟你说。”
　　顾惜朝不敢看戚少商，望着一边的江面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笑笑道：“说，搞什么神秘。”
　　“那些酸麻麻的话我也不会说，”戚少商把顾惜朝的头掰回来，两人互相对视，“你住到我那儿去，以后咱们一起过。”
　　“一起过？”
　　“恩，一辈子那种。”戚少商第一次感觉有些紧张。
　　顾惜朝没说话，眼睛有些润。
　　“我早该发现的……”戚少商说着，凑近顾惜朝的脸，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闭上之后，缓缓将唇盖上了顾惜朝的。

　　第二天，连云骨干们再次开会，讨论了顾惜朝的新案子。
　　除开戚顾二人，五个同意，一个保留意见，一个反对。于是该方案顺利通过。

　　戚少商的宅子里，穿着休闲装的戚少商忙活着帮顾惜朝搬家，一切布置都从单换双。
　　往洗漱台上放上顾惜朝的杯子牙刷时，戚少商的酒窝都快滴出水来。
　　顾惜朝光明正大的用戚少商的电脑登录了戚少商的□□，打开资料面板，挑眉一笑，再次作了修改。
　　“想找个人嫁了”——删，“啪啪”打字——“已经找到人嫁了”。签名：咱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