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离枝》宁樱子

5、第 5 章

　　（五）一则旧新闻
　　伊莲诺愿意相信波琳娜。
　　波琳娜经济窘迫不是一两天了，她也毫不掩饰。伊莲诺不是不相信生存条件的苛刻和恶劣能教人变粗砺甚至绝望，但是她不相信人的本性会因此改变。
　　可是，波琳娜没有办法让别人相信她。
　　比如霍普沃德警司。
　　不管怎么问怎么劝，波琳娜始终不肯说出中间那四个小时她去了哪里。那关键的四个小时。
　　霍普沃德警司向伊莲诺摊摊手：“看，谁都帮不了她，我们只能把她列为主要嫌疑人。”
　　这一些只是命运的脱轨。
　　一定的。
　　她们都不应该在这里，伊莲诺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一切。
　　回家刚来得及洗把脸发阵呆，门铃就响。
　　是乔森来接她去晚饭。仍是那双烂球鞋，手里持一束雏菊，小小的金色花朵仿佛灿烂的笑脸，在傍晚时分的光线里宛如流金般温暖。
　　不知为什么，看到乔森的笑容，伊莲诺忽然觉得安心，紧张了两天的神经略略松弛，才觉出自己的疲惫憔悴来。
　　她伸手摸摸脸：“糟，都没有化妆。”然后就笑，接过花束用力嗅一下。
　　乔森带她去走去科芬园左近一间比利时餐厅，那里的贝壳用白酒，西芹和各式香草一起煮出来，热气腾腾的一盆，极其鲜香。
　　“乔森，你真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伊莲诺喝一口酒，放松地叹一口气。
　　许是酒精的作用，伊莲诺想说话，即使是对着才见第二面的陌生人。
　　他是陌生人吗？也许。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谁和谁不是陌生人？哪怕是朋友，哪怕曾经相互信任相互扶持。像波琳娜，弗洛卡，甚至林茜，这一连串事情发生之后，她们变成了伊莲诺不曾了解过的陌生人，或者说，伊莲诺被一个混乱游离的世界强扯进去，眼睁睁地看她们在另一个空间挣扎，彼此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其实，我早有预感会有事情发生，我的世界好像已经脱离它的轨道，如果不发生意外反倒叫我奇怪……大概这就是中国古话说的流年不利吧，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时常收到古怪的电子邮件也就罢了，后来居然每次登陆密码都和前一天的不一样……还有电话，从前的手机号码经常接到骚扰电话，前两个月才换了号码，还是一样……”
　　乔森注意地听：“为什么不告诉霍普沃德警司？”
　　“会有帮助吗？就是一些无聊的小事罢了。”
　　“你说是从今年一月份开始？”
　　“是。”
　　乔森眼里有奇异的光芒闪动：“伊莲诺，你还能记得一月份以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吗？”他从口袋里拿一张纸出来，“我在警察局听见你说自己的名字，就觉得耳熟。不是每个中国名字我都觉得熟悉的，你知道。昨晚我上网查一下，果真，去年年底伦敦业余时装设计比赛的第一名就是一个叫做伊莲诺的中国女子。”
　　“是，那是我。” 伊莲诺接过打印出来的新闻看一眼，“你倒好心思，我自己一时兴起去参加，领完奖金就忘了。到底不靠这个吃饭，碰巧赢了是运气好，不值什么。”
　　乔森目不转睛地看她，这个奇特的中国女郎，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不知多么吸引。第一次在地铁站见她，她一个人苍白地心事重重地似梦游般，一会儿仰头看头顶飞过的鸽子，一会儿摊开自己的掌心研究，偏置周遭的一切不顾。然后在警察局，她像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只是厌倦的忧伤的看着远处的某一点，又好像是看进自己心里面去。对了，正是这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意味，让她显得与众不同。
　　他摇摇头：“伊莲诺，你仔细想，这时间上的巧合不能提醒你一些事情吗？”
　　伊莲诺再去看那篇新闻，目光游移到获奖者名单，禁不住轻轻“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