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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弎 ...

  •   淫雨霏霏,远山氤氲。
      车水马龙的市井街头并没有因初春那诗意的朦胧而安静分毫。花无依静静地走在如油的细雨之中,纸伞之上画眉窜跳的灵动一如纸伞之下光泽流转的纙缎。虽有纸伞掩身,但还是招来无数路人的各式注目。有小孩的好奇,有少女的羡慕,有少年的惊叹,有妇人的妒恨,有贫丐的祈求,有出家人的叹恶,当然还有男人们热切的渴求。花无依早已习惯了各种人的注视,因为她天人入凡的美貌和博古通今的才情奠定了她熙春院花魁的地位,也注定了她要成为焦点。
      无论是从客人的多少,还是占地面积抑或是身家老底以及人脉背景来说,熙春院都是宁州城内最大的青楼。其老鸨薛二娘,世故圆滑,观人入微。不但诡秘狡诈,手段更是毒辣,加上一张巧嘴,硬是吃通了黑白两道。嗜金如命又吝啬非常的她,常被人唤作薛铁娘。毕竟花楼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市井田地,没有些真本事,不要说做老鸨,就是进去当个丫婢也有丧命的可能,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是没人愿意去花楼做事的。宁州城里一般的花楼拥有工奴数十,红牌数位,已算得上是不错了,而薛二娘拥有工号奴婢上百,其楼牌的姿色更是选尽半个江南之最,而且因其门道多,路子广,因此每半年都会有大批新幼入楼。由于熙春院局子大事儿多,所以薛妈妈一个人实在难以入微。所以在遍地红牌的熙春院,有七个姿色才艺最拔尖的女子被人们戏称为“七婵娟”,她们是专门被挑选出来管着姑娘们的日常琐事的头牌。而在七婵娟之上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熙春院的花魁。在每一年的年终祭典之时,花魁会领着众芳霞献艺。对于平日里就灯火彻夜,觥筹交错的熙春院来说,那一日更是热闹非凡。不过很多人都是在那一日去一睹花魁天相的。因为平日里,莫非达官显贵,莫说寻常百姓,就是一般的大富人家都是很难出得起那一面半刻便是千金还不买身子的价钱。不过花魁每两载一选,婵娟每一载一选,所以要坐上并且稳坐花魁和婵娟的位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到了花无依的时候,已经是第九任花魁了。由于今年年末就是花魁大选了,所以有心蝉任的花无依决定好好准备一番。说道打扮,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第一重要的就是美人的衣衫纙缎。而这宁州城里最上好的衣裳便出自花无依正急着前往的若梦坊。如果说熙春院是城里第一花楼,那么若梦坊便是宁州第一缎铺。不过和熙春院不同的是,若梦坊没有熙春院那么张扬,只是一家地处偏远,小小旧旧的店铺。若梦坊的老板姓林,是个五十来岁的瘦小男人。别看若梦坊的场子小,但因线娘子、纺雪翁、苏针儿等这些个世间裁衣织绣奇才都聚集在此,所以但凡若梦坊所出之物都堪称世间千金难求的珍品,奇品。不过,相对于高价的便是那慢工。若是一般现成的朱钗和纙缎还好,但如要是订做衣衫,那么就必须得提前半年去跟老板招呼才行。要不,过了时辰可就轮不上了。当年,长州城的嫣韵夫人为求一衣足足等了十年,原因就是误了时辰。不过那件羽衣至今还被世人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传说那是线娘子用六寸一载的九重羽纹织就而成。整件衣衫不仅月白飘逸,常穿数年亦可纤尘不染,完展如新。更神奇的是,这件羽衣可避水火,防刀枪且不损丝毫。这也不枉费嫣韵夫人十载的苦等。
      “春花。”花无依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唤着跟在最后面的那个丫婢。
      一个手脚粗大,身形臃肿,脸上满布疮斑的丫婢似奔命风火而来。因为脚下太急,春花竟将几滴零星的污水溅到了花无依月白的罗裙上。花无依微微蹙了眉。还来不及陪不是,春花便被硬生生地甩上了一巴掌。也许是这一巴掌太过用力的关系,春花竟几经踉跄之后跌在了泥水里。火辣辣的痛楚伴随着周围人群哄笑,春花强忍眼泪低下头。而打她的丫鬟翠竹却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如谄媚的狗般对着花无依笑起来,她是最得花无依身边最得宠的丫鬟。花无依像是默许般没有开口,而翠竹则大声斥责道:“你想找死不是?!你知道依依小姐身上的纙缎有多贵重么?就是卖了你也买不起上面的一跟线。真不明白,生的如此之丑的你怎么好意思活下去?!人家夏菊也丑,可人家手脚讨好。你呢?手脚迟钝,脑子蠢笨,我要是你早就投河了!……”
      “翠竹”花无依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是在提醒翠竹还有要紧事。
      被打断的翠竹慌忙堆了笑给花无依陪不是,并向着春花厉声道:“你死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帮依依小姐!”
      原来花无依的停住是因为面前一汪泥汤。春花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汪泥汤前,正欲伏下身子,却不料被翠竹死死地揪住了头发,身子随之被狠狠的扯向了那滩淤泥……而花无依则由翠竹搀着,一脚踏上了春花的背。春花闭上双眼,用力咬了咬牙。
      寒暄、吃茶、量尺寸。约莫半个时辰花无依便带着众丫头出了若梦坊,手里多了个朱红锦盒,只留了春花去处理那些碎杂的事。一盏茶之后,一切都已经处理得妥妥当当,春花作揖谢过林老板准备告辞。临走前,林老板叫住了春花并对着丫头莲儿耳语了几句。一会儿,莲儿从内屋拿来一个黑色的锦匣交到春花手里。
      “这……”春花迟疑道。
      “林某见姑娘面色忧伤,想必定是有了难处,愿这个可以帮姑娘一把。”林老板笑着摇了摇手中五光十色的雀灵羽扇。
      春花小心翼翼地开了黑色的锦盒,里面是一对月白色镶有金丝的珍珠耳环。珠体硕大饱满,光泽柔润细腻,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春花关了锦盒道:“林老板的好意春花心领了。春花自小便失了双亲被卖到了熙春院做婢,到现在也只是院里贱婢一名,不要说这耳环,恐怕连这锦盒的钱都付不起。”春花说毕,兴许是想起了来时路上的委屈以及这些年来受到不不公,不禁泪水簌簌而下。
      林老板见状停下手中摇动的羽扇,依旧笑着道:“原来如此。那这玉目珍珠环就当是林某人借与姑娘的便是了。若以后姑娘想起来,随时来还给我林某人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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