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相印》EchoEon

9、第 9 章

　　四天后，郑桓伟来找我，二话不说扯我去郑村。
　　他沉默着，忧伤着。
　　我隐隐约约也感到巨大的悲伤。到底为什么，我还不知道。
　　后来他终于肯说话。
　　“昨天，相印被他叔婶葬在郑村乱葬岗。”
　　我感到我死了。
　　“前天，我在大街上，看到相印被一群持棍棒刀械的流氓骑摩托车追赶。相印一路狂奔，那些摩托车快接近他的时候，他像是故意地冲向马路上迎面而来的大卡车。他整个人被撞飞……现场死亡……我什么也来不及帮，相印就走了……”郑桓伟忍无可忍地哭起来。
　　相印。相印。相印。相印……
　　直到我流不出眼泪，我才知道我有多难过。
　　郑桓伟大步流星向前走，我在后面小跑跟着，我觉得我也死了。
　　我们走过杂草丛生、无名坟堆埋伏四处的小路。
　　我张望着这静默的乱葬岗。有一座土坟，没有一根墓草。我断定那崭新的坟墓，囚禁了我的相印的魂灵。那些与我和相印有关的影象交叠错乱地反反复复地在我脑中播放。
　　我和相印，有过一起漫步的傍晚，一次。
　　相印说爱我，一次。我没说过爱他，哪怕是骗一次。
　　相印背过我，一次。
　　相印把外套披在我背上，两次。
　　我和相印一起吃午饭，一次。
　　我和相印一起吃晚饭，一次。
　　我和相印之间的回忆其实淡薄而隐约。
　　唉，相印有很美的大眼睛。
　　我跌跌撞撞地奔到那座坟前，蹲下来，用手细心摸那黄色的凉凉的泥土。四天以前，相印还好好地与我坐在我家门口。而他说爱我。
　　“细心看看相印的坟。”郑桓伟很刻毒地用眼光杀我于无形，“只是不知道你这个嫌贫爱富的自私鬼，懂不懂得伤心。”他睫羽都湿了。
　　郑桓伟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纸袋子，愤愤地塞给我。
　　我伤心地打开它，抽出一叠相片，一张一张看，认出那是我和相印两个人的背影。
　　郑桓伟说，相印曾跟在我背后亦步亦趋，陪我漫步了三个月的傍晚，并在我背后多次说他爱我，可那时我没有回头理他。
　　我伤心。我想起与相印的第一次对话。相印当时脸红：“……我那许多的心里话……”我从不知道他在我背后说了三个月的他爱我，情不自禁，持之以恒。
　　郑桓伟说，那三个月的每一天，相印求他跟在相印和我的背后，偷拍我和相印。认识我后，相印总是高兴地对他说，我的名字和相印的名字合起来很美。
　　郑桓伟让我看那些相片背面。背面有相印留下的字。
　　我手忙脚乱地一张一张地看，相片背面有字迹笨拙的四个字：心心相印。所有相片，无一例外。
　　郑桓伟说了许多话，是关于郑相印给我的爱。
　　他想令我伤心，想让我因此更深刻而永远地记住相印。
　　我伏在相印的坟上，我已经知道我为什么难过，所以，其实他不必说太多的。
　　直到十天之后我终于流泪了一整夜，我才知道，我难过也无济于事了。我就是这么错过我的一个“生命”。
　　郑。
　　相。
　　印。
　　这个人有很美的大眼睛。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有两个确定：
　　我确定他不是我要嫁的那类人。
　　还有就是——
　　我确定除了他，无论以后嫁给谁，我毕生都不会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真真切切的爱意。
　　时间伤逝得越快，我越感到若有所失。
　　如果我写字，常常会把纸写破，那总是因为我写了“郑相印”三个字。
　　我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