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相印》EchoEon

3、第 3 章

　　我成为高二学生的时候，金愉和她的同居者已经闹得很僵。
　　妈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金愉跟了一只没用的动物，要什么没什么，真正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还精辟地向我总结出一个真理，“贫穷是吵架之源。”
　　在高二的寒假最后一天，我终于决定去看望金愉。即使要面对另一个田日暖，我也有足够的勇气应对了。也许我还会假装有兴致地问我未来妹夫：“你叫什么名字？”
　　可是，我在他家门外听到他和他老母齐心协力痛骂金愉。他骂：“看你那副婊子相！”我没有听到我的金愉反唇相讥，却听到我的金愉痛苦地尖叫一声。含着泪，我冲进去，看到他和金愉在打架。他一边打一边骂，我的金愉只是沉默地还手。我的金愉此刻只是幼兽，我却是野兽。我顺手操起门边的一根木棒，对准他就是打。我什么都不管，我只管我的金愉和妈妈是否快乐。
　　他老母吓坏了：“哎呀，要人命啦！”
　　他很恼怒，但招架不住我疯狂的大棒，只得夺门逃出去。
　　我抓着大棒一路追，跑得又猛又疯，赶上他了就用大棒打。他只得奋力继续前奔，但终于累得跑不动，蹲在路边喘。
　　郑村不少人跑出家门看好戏。
　　我即使跑累了，也仍抓着大棒打他，一边打一边叫：“你还敢不敢？我问你还敢不敢？”
　　他骂我有病，趁我放松警惕伸手抢了大棒。
　　我想我完了。我累得没法逃跑。背后传来金愉痛苦的呐喊：“心心！”
　　但是，大棒没落在我身边。
　　一个陌生人，挡住我，早已把那那混帐的大棒夺在手里了。
　　我的未来妹夫恐惧又轻蔑地扫了我的恩人一眼，迅速跑回家了。
　　金愉奔过来：“心心！”
　　她要抱我，我推开了。我只是觉得女人相互拥抱是一件恶心的事。
　　我的恩人这时把大棒扔了，转身细细打量我。
　　我也细细打量他：打扮流里流气，染了一头蓝发。他唯一最美的，是他黑白分明的两只大眼睛，仿佛积了两潭清水。一个男孩有这么美的大眼睛。
　　那一刻，我心中涌动着微妙的悸动。我甚至还莫名地想：唉，他不是我想要嫁的那类人。
　　他看着我，然后，他脸红了，再然后，他轻声念了句：“心心。”最后，他跑开了，他细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前路的拐角处。我注意到，他跑得飞快，但一跛一跛的。
　　金愉看着我：“姐。他也是郑村的流氓一个。传闻他吸毒，抢劫。他曾自杀，从窗口跳下楼去——注意到他的跛脚吗？那是他死不成的后果。”
　　我轻声问：“你丈夫为什么打骂你？经常吗？”
　　“变相驱逐罢了。他专等我受不了自动走人的那天。”
　　“你还不肯回家吗？”
　　“我要结婚的，姐。我女儿不能没有亲爸爸。”金愉用手抹眼睛，“你叫妈不要再来看望我。大家伤心而已。你和妈好好地过日子。”
　　我那过去张扬的妹妹，变成这个样子。她要萎谢了。
　　“我就要开学了。”我很自然地引开话题，“我回家去收拾行李。你万事小心。”
　　“我会忍。”
　　我正要走。
　　“等一下，姐。”
　　“什么事？”
　　“给我一些钱。”
　　“好。但为什么？”
　　“我没钱买卫生巾。”
　　我把我身上所有零钱全塞给金愉，匆匆跑了。
　　从此，我对“爱”这个字眼，更加感到恐惧而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