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的花不被爱的花》EchoEon

5、五

　　向小园摔倒多次。她身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於青，甚至骨头都摔疼了。她不得不买些药膏贴在那些於伤上。向小左劝她既然没办法平衡了，就不要再骑独轮车了。
　　她却依旧故我。于是湛子今与向小左便总看见她出人意料笨手笨脚地摔下车，不雅至极。
　　她有次摔得很严重，不是骑独轮车摔的，而是她突然从湛子今单车后架上故意跳下，单车原本被湛子今蹬得飞快，也难怪她会摔成左臂骨折了。湛子今刹了车，把车随便一扔，匆匆忙忙奔向向小园，温和地骂：“小园，不要命了！”但他发现小园眼睛含泪。
　　她艰难地抬手一指街上一个远去的骑单车的少年背影，艰难地徐徐说道：“刚刚，他骑车经过我们。”
　　湛子今察言观色，懂了：“他是你的鸿照影。”
　　向小园艰难地点头。
　　湛子今问她：“他看见你跳车？”
　　“看见。”
　　“到底，你与他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的人，你又何必跳下车。你怕他误会你和我！”
　　“拜托了，湛子今，不要说得那么露骨，我还不够丢脸吗？”
　　再丢脸，众目睽睽下她还是自作多情地跳下车，一任街上行人侧目并笑她有问题，而鸿照影视若无睹地离开，毫不在乎。湛子今实在恼向小园。
　　向小园的左臂骨折，上石膏上夹板缠绷带，看上去滑稽得楚楚可怜。
　　更让湛子今和向小左暴跳如雷的是，左臂骨折的向小园，一有空还玩□□，右手拖鼠标，点一个灰色头像。灰色头像永远是灰的。灰色头像有名为：鸿照影。
　　向小园沮丧地用右手慢吞吞的敲键盘，写签名档：“说话。为什么不？你不爱我了。”
　　向小园沮丧地告诉向小左、湛子今：“要么他已把我打入黑名单，要么他隐身在线。反正头像一直是灰的。”
　　向小左悯然。湛子今有些反感向小园的颓废。
　　向小园是很颓废。左臂完全恢复后，谁追求她，她就欣然与之逛街、吃喝玩乐。围绕在她身边的狂蜂浪蝶一批一批地更换。她疲累得不亦乐乎。
　　鸿照影把向小园爱情的玫瑰丢落在风中，向小园便困兽犹斗地折下了别人的娇艳欲滴的玫瑰，哪管青红皂白。鸿照影怎么伤她的，她就怎么伤别人。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面对那些追求者时不去想为什么他们不是鸿照影。她一如既往地写日记来巩固自己对鸿照影毫不掩饰迅猛热烈的恋慕。
　　有那么一天，向小园在学校教学楼楼道里遇到湛子今。
　　湛子今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不过见她单纯而稚气未脱的清秀面容，他深感欣慰。
　　向小园鼻子突然红了：子今，我只觉日子难以过去。”
　　“是你太纠缠。”
　　“我总是看见他去讨好他心仪的淑女，两人含情脉脉得让我咬牙切齿地妒忌。”
　　“算了，我不想听。”
　　向小园猛地盯牢湛子今。她从他眼里看到自己渺小的面影。她甜声说：“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家找向小左打网球。
　　子夜时分她猛吃红豆刨冰。
　　向小左坐在她旁边看一本厚厚的食谱。
　　“小左，为什么看食谱？”
　　“我得学会给我们做饭。”
　　“呵……我不是好姐姐……一直给你吃盒饭和垃圾食品……”
　　“我得学会宠辱不惊地穿梭在菜市场，老练地砍价，买新鲜的蔬菜肉类。”
　　“谁教给你这些？”
　　“我中午打电话请教了外祖母。我总记得外祖母那张市侩的脸，满是人间烟火色。”
　　“总有一天我也会是个市侩的妇女，斤斤计较。你怕不怕？”
　　“我只怕你变坏。别总吃冰的食物了，伤身。”
　　“我不是好姐姐。”
　　“鸿照影是谁？”
　　向小园有所委屈，再也憋不住，她咿咿呜呜地哭泣一阵，说：“是我同学。我与他玩过一阵暧昧，眉目传情。后来，他说一直只把我当兄弟，我唯有微笑告诉他我一直当他是姐妹。玩暧昧，谁也不必认真，玩够了就可以把一切推翻，当什么都没发生。他喜欢一位贤良淑德的淑女，她很美。我不够她好。暧昧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是他眼瞎，才错过你。”
　　“你真善待我，小左。”
　　“你要是喜欢子今，有多好。他总与你分享快乐。”
　　“他也只能与我分享快乐而已。小左，你懂吗？他为人最受不了别人诉苦。他又这样了解我，自然更不会有耐心听我微小的心情史。子今是好朋友，能分享我的快乐，会说笑话逗我笑，也善谈，能解闷。他不愿意分担我的痛苦，我不能打扰他的高兴。这真遗憾。”向小园只觉得没什么意思，湛子今几乎知她每一件事，包括她将“倒霉”写成“倒毒”。
　　“你喜欢鸿照影什么？”
　　“都喜欢。”
　　“我想不出到底他有什么好。”
　　“因为你不是我。”向小园暴跳如雷，“我觉得谁都比不上他，他最好。”
　　“你不愿意讲他坏话，你一叶障目。”
　　“想到他，我就心乱、烦。为他不冷静，在想起他的时候容易摔倒。他离开我后，我无所适从，没有方向，失去道路。小左，你不是我！”
　　向小左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滑过向小园的眉毛：“我明白你的，小园，不要欺瞒我，你要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在听。湛子今不稀罕你真实的心灵，我稀罕。”
　　“还好有你啊！我的话只有你才会认真听下去，你不怕我哭得红肿的眼睛和沙哑的喉咙。你不知道，我没人缘，我这张嘴刻薄，人神共愤。只有你明白我是说者无心啊！”
　　“小园。”
　　“我对鸿照影有所期待，终于因此害怕了寂寞。每一天，我在徒劳的等待中加倍地积累我的空虚。与日俱增的因期待而引起的惶恐，让我感到寒冷。小左！”
　　“你会慢慢好起来的，小园，忍耐忍耐。”
　　向小园咿咿呜呜地哭了一阵。
　　“小园，就像小时候，你钟爱某物却思而不得，久而久之你会自然而然地忘记。”
　　“小左，你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时时刻刻都在聊天的人们！我很想说很多话，却只能说给你听！我很想身边围绕着一大群叽叽喳喳的人，至少那是一种热闹的景象！”
　　“小园，你要忍耐。你尚年轻，不知世上千人千面，你有大把选择。”
　　“有没有任何一种方法，稀释我心中宇宙黑洞般的无聊与厌恶？我渐渐厌倦所有，徒劳无功地思念鸿照影。我一度不相信少女时代对某人炽烈的痴迷能将我击倒，可现在我的确颓废。”
　　“开阔你的视野吧，小园，看看这个世界，你有大把选择！你去干些你喜欢的事，收敛你的脾气，交好的朋友，逛街，买首饰，看肥皂剧，骑独轮车，打网球，打篮球。”
　　“小左，把食谱给我看看。”向小园揩去眼泪，“我要接触新事物。”
　　向小左把书放在向小园手上。向小园没精打采地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