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貓鳥

7、通往黑暗的路

　　覺的恢復了一些力氣後，薩爾撐起身體，看向房間中額外的一樣東西…一面等人大的鏡子。
　　鏡面粗糙倒影也不算很清晰，但是已經能清楚看到鏡中人的樣子，尼亞諾斯只給了薩爾床和桌椅，這面鏡子和書櫃都是薩爾自己利用書上學到的知識做的。書櫃倒還好，鏡子他可是失敗了許多次，才有這樣程度的影像。

　　他看了看鏡中自己的臉，從櫃裡拿了些草藥，倒了盆水，便梳洗起來。再次抬頭時，鏡子的人才出現了幾分伊諾的影子。只是輪廓更加深邃，眼神更為冰冷陰霾，臉部線條更瘦削了些，原本的棕色卷髮也變成了直髮，比當時要長很多。他仔細檢查了一下頭髮，看的出比原本的棕色要來的深，眼睛也是。

　　尼亞諾斯告訴過他，噬魂獸的心臟還從來沒有被用於人類身上的前例，畢竟是魔獸的心臟，即使可以不死，也沒有幾個人樂意去承受那種無時無刻的痛楚，這次用在薩爾身上連他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副作用。
　　目前看來是有的，可能因為黑暗元素的感染，薩爾總覺得自己的髮色在往黑色轉變…這也許是件好事，能讓他忘掉過去那個自己也防止別人認出他來，於是他索性把頭髮全部染黑，眼睛也用了草藥遮掩。

　　鏡裡洗去偽裝的自己看來有些軟弱，他很快地重新上了偽裝，才覺的像回到了自己。
　　還真是件諷刺的事，在當了二十幾年伊洛後，他反而更喜歡現在的自己。

　　接下來，他脫去了外面包裹的黑袍。袍下是簡便的黑布衣褲，長長的袖子褲管加上手套把他從頭到腳都包了起來，脫去這層「最後的皮膚」後，露出的是有些慘不忍睹的身體。
　　蒼白得眩目的身體有種大病一場後的瘦弱感，突出的肋骨和盆骨，到處都是泛白的傷疤痕跡。更為觸目驚心的是脖子上紫黑的一圈…就像戴了個項圈似的印記。

　　自從他恢復意識後，這圈證明他死過一次的證據再也沒消退過，明明刻刻在提醒他現實的殘酷。每每看到就會想起他的過去，娜塔拉和平凡的生活片段。
　　那時候，沒機密任務時他早上可以在市政廳花一個白天輕鬆地整理一下文件，下班後到高檔酒館喝一杯，回來的路上花點小錢買束花送給在家裡等候他的妻子，然後一起享用她做的晚飯，聊聊天，睡一覺後又是新的一天。

　　沒有法力檢測也沒有痛苦，更沒有時時刻刻印在心頭的迷茫和仇恨，他不恨自己被「銷毀」的事實，卻恨那群麻木不仁的老頭欺騙他不會禍及妻兒的約定，如果不是娜塔拉改嫁，她現在早已死去，他們的女兒米婭也不會出生。

　　與此相比，胸口那道像開爛了的玫瑰一樣的猙獰疤痕就不算什麼了。

　　清洗過身體後，他又把那套黑衣黑褲洗了洗、用魔法抽取了其中的水元素，再次執拗地穿回身上，好遮住那一身的醜陋。
　　上方傳來爪子抓撓的聲音…那隻聰明到死的獅鷲早摸準了怎麼召喚他的方法，老在他左上角的天花敲擊，那裡有處縫隙，聲音傳的特別清楚。

　　再次看了鏡子一眼…確認裡面仍舊是屬於黑色的薩爾，他才推門往塔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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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是薩爾第一次看見尼芙菲姆出谷的道路。

　　這條穿越尼芙菲姆外圍森林的路有著沉默之路的稱呼，因為走向黑暗的心情總是令人沉默的。
　　現在親身走在路上，看見偶然有馬車經過，更多的卻是面無表情的人們。
　　露著面孔的是尼芙菲姆所承認的、或者同是「黑暗」裡的人。那些或沉靜或不耐煩的被人押送著，又以黑布罩著頭部的都是外來者…當年他也曾經以這付樣子走過這條路。

　　這次看的清楚，才發現那些人矇眼的方式也有所不同。
　　最常見的是黑布，有些卻是面具。面具眼睛的位置都沒挖空，臉是最簡單的樣式，蒼白的面具黑暗中猛的一瞧十分詭異。

　　好像明白他在想什麼，走在旁邊的斐爾斐魯一把抓住他的手，藏在自己寬大的袖子下…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寬袖禮服。
　　細長的指在薩爾手中劃動，他忍住想抽手的欲望，認真辨認起他寫的字。

　　「次級、高級品」

　　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些，斐爾斐魯嘴角一笑，又寫道：「看押送他們的人」

　　這一看就明白了，黑布的看守者武技大多一般，人數卻比較多。那些戴面具的身後的看守者卻往往只有一人，看起來不知底細，打扮個性，表情都很放鬆自信的樣子。…這年頭，往往外表奇特的人實力都不差，不然早被挑釁宰了。

　　說到這個，薩爾看了眼身邊這個打扮最花哨「挑釁」的傢伙。
　　要說寬袖服雖然因為過於鬆大的袖口被不需勞動的貴族推崇，也不是沒有中產階級的人穿，偶然也會有冒險者穿著這一身晃來晃去，只是這種人多是法師、術師。
　　只是斐爾斐魯旁邊就有個身穿標準法師黑袍的薩爾，他自己又長了一張引人注目的臉，長長的黑髮招搖著怎麼看也不像那些喜歡把自己悶在實驗室裡的術士。

　　兩人手還沒分開，前頭走來了兩個人。
　　前者戴著面具，臉卻有著鮮紅的紋飾，手還纏著一圈隱隱發亮的軟鐲。斐爾斐魯適時在薩爾手心寫道：「禁索」

　　禁索的名頭薩爾聽過，甚至在他的老師房裡見過不少，只是第一次見到用在人身上，不禁有些好奇是什麼人就算忍著被施加法力、體力的雙重禁錮也要入谷呢
　　要用到禁索的人應該有點名氣才對，能容忍這種待遇實在少見。

　　身後看守他的人一身銀色軟甲，態度倒很溫和，看見斐爾斐魯一行人點點頭，沒有說話便越過去了。
　　那個人薩爾見過幾面，是尼芙菲姆裡能力排得上名次的一名射手，以魔法箭聞名圈內。
　　要用到他來迎客…想必有大事要發生了吧。

　　想著想著，隨著斐爾斐魯和克萊恩兩人帶路，漸漸的越過森林後風境就不一樣了。心裡一動抬頭往上看，即使被樹枝遮擋天還是藍的，薩爾才發現已經回到了久違的熟悉土地上。

　　第一次來的時候他是被押送的一員，第二次是具毫無知覺的屍體，第三次卻是以尼芙菲姆一員的身份親自走出了黑暗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