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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请君入瓮谁来煮 ...

  •   月莫湖风平縠静,几艘画舫点缀其上,居高远眺仿佛一方接天绣花丝帕。

      倾城月莫,闻名离国,最好之景莫过于烟花三月烟雨朦胧之时,然而夏荷妖娆佳木葱茏之时,湖风徐徐,为炎热夏季带来一丝凉爽,此情此景亦不逊色。

      其中一艘画舫船头,一人负手而立,目光正落在魔宫之上。

      他身旁一中年男子道,“公子,这个距离已经足够。”

      被唤作“公子”之人环望月莫湖,嘴角勾起从容浅笑。

      二十艘船——这其中,他们的船只有四成,剩下六成,都是魔宫派出的。

      果然不能小看这个白剑啊。

      “不必了。”公子收回目光,半扬起头望向天际,声音清澈空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是公子——”中年男子不解地望向他,再欲要说什么却被直接忽略。那位公子转身入了舫内并未多看他一眼。

      “公子!你这样做是陷郭掌门于不义!”

      自从发现有人在宣梁冒充别人偷听他们计划之后,这位云公子同郭掌门便将计就计修改了计划,郭掌门依旧带人正面攻击,并使人易容成云公子好让魔宫之人掉以轻心,而真的云公子则带一小队人马扮作游客从魔宫后方守卫最弱的月莫湖上发动火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眼下云公子却放弃火袭,这样一来就只剩了郭临在前方孤军奋战,而魔宫对此早有准备,势必失败,百人性命堪忧,即便郭临可以脱身,经此一战,声名受损颜面何存?这名中年男子正是郭临培养的亲信,所以郭临才放心让他跟随云公子在后方作战。

      “好好看看罢!若不想多添伤亡,还是安分做你的游客好!”

      云公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中年男子环望四周,终是明白过来,心弦一震。握了握拳,只剩无奈。

      **

      魔宫掬月楼。

      此楼上层四面壁上镂孔,白日里光束如箭,夜晚时,便能瞧见地上星光点点。各面皆有雕花窗,正北方对着月莫湖,正南方对着生莲街,正西方远山遮目,正东方堤柳垂垂。屋内正中央突起一块凹台,内盛清水,几尾金鱼徜徉,在其正上方亦有一个圆形缺口,每月月圆之时,满月便恰好投影在那清水之上,形成两个同心圆,易趣盎然,掬月楼以此得名。此楼是个赏景的好去处,亦是望风的绝佳地。

      摇光立于北窗前,那些人动手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看来是放弃背后偷袭的打算了。

      “音,可以了。”

      立于南窗前一直关注着战况的华音得此一语,舒了一口气,朝窗外掷出一枚黑棋,十来个人朝前方赶去。

      “这可是第一次正面迎战。”华音眉目间透着淡淡忧色。

      “是啊。若多来几次,不知要折损多少年寿命。”摇光戏谑道,“这可是一条不归路。”

      **

      四面不知何时涌出一批弓箭手,银闪闪的箭镞直指那群武林正道。

      他太低估魔宫了,可是——他还有后招。

      “等着魔宫后方失火么?”白剑等人已退至第一排弓箭手之后,冷冷看着郭临讽刺道,“他们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直到这时,郭临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么?所以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如今自己已是四面楚歌。

      带来的人已经损失一半,看着地上躺着呻吟的同伴,无力感席卷而来。已经无力回天了,即便侥幸逃脱,他郭临还有何颜面?

      “白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别痴心妄想我会缴械投降!”言辞慷慨,正义凛然。

      “杀?我们宫主与你无冤无仇,杀你作甚?只是希望各位可以在魔宫小住几日罢了,倾城人杰地灵,月莫湖风光无限,待游山玩水够了,各位的同门自然就会来接各位回去了!”朱璃巧笑倩兮,语气欢快。

      闻及此言,一片哗然。郭临额角青筋凸现,不觉握紧手中之剑,寻思着,与其受这种屈辱,倒不如自我了断,还能名垂青史。

      眼中光芒大盛,“天道自公!我郭临誓死不屈!”

      用尽平生力气一挥,眼看手起就要剑落,一声闷响,剧痛自手腕传来,手中之剑也应声落地。

      一袭红衣如鬼魅般飘至眼前,喉咙被紧紧掐住,只留了一点呼吸的余地。

      “要死,也别玷污这些花。”那声音,仿佛自深渊而来,携着荼蘼花开的幽香。

      郭临好歹一门之掌,大大小小见过不少世面,还是被慑到。这真的是当年那个怯怯躲在白剑身后的少年么?简直——简直就是神魔再世!

      “蓝岚,住手!”白剑低喝道,不禁蹙眉。

      蓝岚收了手,轻哼一声,回到白剑身边。郭临全身力气都被抽光,只能勉强站定,只觉前途渺茫,不,是一片黑暗。

      **

      这边战场刚刚收拾完毕,魔宫大门便被叩响。来者正是倾城守城徐子葳和欧阳若逝。

      徐子葳带了一队人马前来,依旧心有戚戚焉。幸而身边陪了个欧阳若逝,否则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来。虽说如今武林大部分已在朝廷掌握之中,不复从前官兵见了武林人士便要绕道走装孙子的态势,可是能不管还是不管得好,只要别伤了无辜百姓别犯了官家威严,他们爱咋的内斗就咋的斗。反正江湖庙堂,本就是两家,互尊互重,创造和谐社会嘛!

      可是今日欧阳若逝亲自走一遭,劝道:聚众打架是犯法,作为倾城父母官,不得不管。徐子葳只能吞口唾沫,振作精神,把那官家威严好好摆一摆了。

      白剑将两人迎入前厅,以宾客之礼待之。徐子葳对着手中凉茶眨眨眼,心里打了个寒颤,伸了脖子一饮而尽,不忘赞道:“好茶!”

      众人囧之。

      “好茶配好人,想必本官来意,宫主心中明了。”徐子葳也不打哈哈,早点办完事早点脱离苦海。

      白剑瞄了欧阳若逝一眼,“本宫明白。既然徐大人有意调解,本宫也愿意配合,只是不知郭掌门那边如何。”

      “既然如此,不妨请郭掌门入内,大家心平气和商量商量嘛!”徐子葳抚了抚八字胡,连连点头笑道。

      **

      前厅里弥漫着郭临一厢情愿的剑拔弩张之势。

      “咳咳,”徐子葳清了清嗓子,目光在白剑和郭临之间来回扫了几下,发觉郭临同志煞气太重,不是个好相与的主,看来还是得把天平稍稍倾斜那么丁点才能顺利解决这件事,“江湖之争,历来有之,未曾断矣!可是圣人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皆受吾皇庇佑。大家同为离国人,生于斯长于斯,理当为离国之繁荣昌盛略尽绵薄之力,聚众斗殴,呈一时之快,这其中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言及此,本官不禁潸然泪下——”徐子葳果然双目氤氲,有泪流之势,语调略带哽咽,声音颤抖,应是强迫压制悲恸之果,“想那农人正午锄禾汗滴成溪,想那苦力堤边筑坝三餐难饱,想那士卒戍守边疆有家难归——”他目光高远,悲悯之情溢于言表,忽又收回思绪,肃穆沉痛道:“众位壮士今日之举,又是何苦来哉!本官知晓郭掌门今日是为了惩恶扬善,心中难平才有此义举,可是灭了一个魔宫又如何呢?世上不平事就如道路那般多!郭掌门既有正义之心,又有实干之才,为何不把这满腔热血投入到建设离国之中从根本上杜绝奸邪?离国需要你,郭掌门!请掌门三思而行!”

      郭临的心情,就如那海浪,一波高,一波低,一上一下起伏不定,最终定格在双目圆睁老泪纵横。原本拟好的慷慨陈词早已随风而去,面对如此崇高的理想,那些为求保节只求一死的念头简直是龌龊不堪。

      徐子葳欣慰地点了点头,抓起欧阳若逝的茶杯赶紧灌了一口,复又双目炯炯望向白剑,心中说辞早已准备妥当。

      “ 徐大人之意,本宫已然领会。诚如大人所言,同为离国人,何苦互斗。江湖事归江湖事,一己之私罢了。若郭掌门心怀大志,欲展宏图本宫自然不会阻挠。郭掌门若要走,本宫第一个为你放行。”

      徐子葳摸了摸两撇胡子,口中赞道:“宫主果真是个聪慧人!”

      一旁欧阳若逝也开口道:“既然如此,聚众斗殴之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小,不如徐大人卖在下一个面子,就此作罢?”

      徐子葳故作沉吟了一番,“本来江湖争斗说不清理还乱,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双方可以各退一步,本官自然不再追究。”

      郭临看向白剑,见他一脸温和,毫无羞辱追究之意,不禁生了一分好感。也暗暗反思起自己的行为来。虽然魔宫的确收留了不少恶人,可是自从这些人入了魔宫,便再未行恶,朱璃蓝岚等人虽然行事乖张,不拘礼法,也并未真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反而因了魔宫的存在,那些边缘之人有了去处不再为祸江湖,于武林,倒也算一件好事?何况今日一战,己方并未损失一人,多是皮肉之苦罢了……

      **

      薄暮将近,日落余晖中,一艘艘游船载着郭临等人离去。

      徐子葳抹了一把满头大汗,长吁一口气,“总算是圆满完成啊,圆满圆满。呵呵。”

      “本宫谢过大人了。”白剑抱拳致谢过后作出请客的姿势。

      徐子葳也不打算久留这是非之地,互相告辞之后便在华音的带领下领着官兵们打道回府了。

      欧阳若逝转过轮椅,朱璃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狗腿地推着轮椅跟在两人身后。

      “那个徐子葳可真是稀奇!特别是那两撇山羊胡,一颤复一颤,多滑稽!也不知那模样是怎么管住手下的!”朱璃一想起徐子葳的胡子,便忍不住想笑。

      “人不可貌相,倾城守城,可不是个简单差事。璃儿,凡事不要只看表面。”欧阳若逝柔声道。

      “表面?哈,我倒想看看徐子葳没了那两撇胡子的模样!你们慢聊啊,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人便风一般消失了。

      欧阳若逝和白剑只能摇头无奈而笑。

      “欧阳,你来时可见到一个蓝衣公子?”

      “未曾。怎么?”

      “不——”白剑略一沉吟,“看来今日不过是个开端。”

      “你要小心。以我立场,能帮的也不过如此了。”

      “我知道。我反而担心你,你真的不打算求得欧阳蓉的谅解了?已经五年了,你又是何苦。”

      欧阳若逝半垂眼睑,苦笑,“始终是我这个大哥对不住她。就让她恨吧,恨一个人,总比谅解一个人简单。”

      园内月苌幽香宛若叹息,一声一声萦绕,又轻又淡不忍离开。

      月苌花为何要开?本该在春季绽放,夏季凋零的月苌,反季而来,是在牵挂什么,是在执着什么?

      因为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所以才看不清那最简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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