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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黑风高宜偷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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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逍遥王爷府外。
“我们,真的要——翻墙而入?”沁蕠抬眼看了看那黑黢黢的高墙,有些犹豫。
“是夜月黑风高,宜偷盗。”朱璃颔首正经道。
沁蕠扬首望了望中天那轮圆盘,月华如练,登时脸成囧字。
“走了!”
还未来得及惊呼,朱璃便捂住沁蕠双唇,揽住她腰一带跃入王爷府内,平稳落在一株大树后,粗壮树干和浓密树叶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两人身形。
朱璃松开手的同时,沁蕠终于将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呼出,环望四下,无奈,“好罢,接下去该如何?”
“我都摸清楚了,从这里一直往前,穿过三条横廊,然后右转,绕过一片荷花塘,找到逍遥阁,我们要找的筝谱就在二楼靠左墙的柜子的第二层右边的镶金檀木匣里。”朱璃一口气说完,期待地望着沁蕠。
沁蕠抚额,连那匣子长啥样都调查清楚了?
“明白,届时你进去找,我在外面把风,手脚利索些。”沁蕠话一出口,才觉不妥,怎的像是偷盗专业户?习惯这种东西果然可怕。
“好的,行动!”
朱璃手一挥,上了前面廊顶,沁蕠紧跟其后。两人皆是身轻如燕袖不生风,底下巡卫形同虚设。
不时便到了那片荷塘,月色下,满池荷花如笼薄纱,曼妙婀娜仿佛美人出浴。塘中距岸不远处有座四角小亭,一顶小木桥隐约可见。朱璃与沁蕠躲在假山后,透过小洞审度周遭情况,确定无人后才沿着树木投下之影猫腰向前。
转过一个弯,左边不远恰是那木桥一端,朱璃一心往前走并未往那边瞧,沁蕠却被那湖光吸引了去,不禁侧头,目光微向上移,只见皎洁月光下,小亭之上一人独坐而饮,神思似被那月光吸引,无奈身子虚沉不能羽化。
那人竟也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即又撇过头去,唇角似乎还勾着笑,沁蕠看得心跳漏了一拍。他在明她们在暗,他应是瞧不见她们罢?心里如此安慰着,依旧免不得忧心。
确定走出那人视线范围,沁蕠拉住朱璃,悄声说明方才所见以及心里担忧。
朱璃沉吟一会,“那人可有动静?”
“那倒没有,只瞧了一眼,但我似乎觉着他在笑,看得我毛毛的……”
“既然发现我们,又怎会如此淡定?说不准他是个夜盲。古语云:夫偷盗事者,贵勇气也。须当一鼓作气势如虎,长驱直入擒宝来。”
沁蕠囧。
“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朱璃体谅地拍拍她肩,“恩,如果真的出事,你便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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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阁里遍地奇珍异宝,尤以乐器乐谱居多,都分门别类安置着,有专人看管和保养。这样重要的地方,自然有守卫把守。两人绕到一侧花坛后,朱璃拔开手中小瓷瓶的红木塞,淡淡香气飘出,沁蕠捂住口鼻,心里默数三下之后放手。这种迷香唤作“沉香”,能在短时间内让附近生物昏迷而不倒,实在是掩人耳目的好东西。
在守卫身上找到钥匙后,朱璃开门进去,沁蕠则飞身上了横梁在外把风,以猫叫为暗号知会意外情况。
逍遥阁内只在角落里点着几盏琉璃灯,脚边还有阵阵凉意,应是哪里放了冰块防止阁中书籍干燥易燃。朱璃一边想这王爷还真是讲究,一边借着模糊灯光上了二楼,准确找到那放置镶金檀木匣的位置,利索地用工具开了锁,取出匣子,即使四周光线昏暗,其精致雕工依然可辨。
“这筝谱果然宝贝,光这匣子就值好几百两了。”虽然她对筝谱并不感兴趣,不过竟能让阅宝无数的逍遥王爷这么珍爱,还是值得一瞧的。算算还有些时间,朱璃踱至琉璃灯边准备好好领教一下它的风采。
打开匣子,本以为里面定是上古散佚的谱子,却是几本略旧的蓝面带花书册,尽管有些年份,也不过十来年罢了,连古董都算不得。难道是被骗了?听闻逍遥王爷弹得一手好筝,且那些曲子从前并未有人听过,许多人都以为那是散佚古曲。她想蓝岚亦是琴技了得之人,定会对这些古曲感兴趣。可是这位王爷只推脱说那是他师父留下的曲子,却并不透露他师父何方高人,她就只好来这儿偷筝谱了。怎么和传闻不一样呢?
以防被坑,还是验证一下其中内容比较稳当。朱璃翻开最上面一本书一看,墨香扑鼻,隽秀笔迹映着昏暗灯光却叫她险些失手摔了匣子。
“这——”
满眼,都是老大的字迹,几处注解,几处心得,还有几首更是她常弹的曲子,朱璃一时心乱了几分。她又翻出下面几本,竟都是出自老大之手。
忽然想起原本计划来,朱璃暗叫不好,可惜已经来不及。外面起了打斗声,她垂眸凝视手中被攥地变形的几本筝谱,咬咬牙狠下心冲了出去,她不能丢下沁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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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蕠,没事罢!”朱璃抽出袖中短匕格下一剑,与她靠背而立。
“没事。”慌乱之中沁蕠只能趁着喘气当口简短回答,身子翻旋,目光无意间落在她俩来路之上,却见点点荧光,心中豁然明朗。
难怪“沉香”药效变得如此短暂,还未足半柱香时光,那两个守卫便醒转,同时还有一队巡卫匆忙赶来,两方交谈之间便知有夜贼——她还以为果真是被亭上那人发现,只怪自己当初为何不阻止朱璃,现下也自然不能撇下她一人离去——哪知,竟是朱璃刻意泄露行踪才造成此刻短兵相接的局面。她俩来时,身后并无人跟踪也未发现有荧光粉,此刻出现的荧光又该如何解释?恰好朱璃特制的“追星”可以控制显光时间,加之“沉香”半途失效,一切只能证明都是朱璃刻意所为——她早知会被抓住,才让自己先走。是要让她去找蓝岚罢?真是家门不幸。
哎,真是——沁蕠只觉自己太笨,怎的就奋不顾身冲出来呢?早知如此,一开始便溜之大吉才好。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现在,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沁蕠,不要犹豫,这次不能被抓住!绝对不能!”眼看闻风赶来的巡卫将她们团团围住,还有“噼噼啪啪”整齐的皮靴声渐近,朱璃心急如焚,她亦明白此刻沁蕠已经看穿她原本心思,故而下手都留了七分余地,可是这次事态万分严重,被抓住就惨兮惨兮了!
若是让蓝岚知道这逍遥王爷和老大或许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他一定会追查到底,可是这宫门深似海,不知会牵扯出什么事情来,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羊入虎口啊!
沁蕠似乎听到了某处抓狂似的哀嚎,背脊一阵发凉。虽然不明朱璃为何中途变卦,但见她一脸焦急想要冲出重围,手下也加重力道。
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朱璃牵住沁蕠准备凌空而逃,双脚才离地一寸,便被一粒石子击中,一口真气散去两人瞬时跌落在地。
脖间一凉,明晃晃的剑光刺痛朱璃双目。干脆紧咬下唇阖了眼。
沁蕠的手还被她攥着,只觉她手心冰凉。略惊,究竟发生何事?难道同那筝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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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堂堂的花厅。半旧的家具,古朴的摆设,不像是王爷府,倒像是比较殷实的人家罢了。
不过这等深沉内敛的“半旧古朴”,也不是寻常百姓所能用得起。
情况似乎没有想象糟糕,她俩并未被投入暗无天日的地牢,而是像客人一般坐在花厅里,茶几上还摆着压惊的凉茶。上座便是那位逍遥王爷杨晔,一如这花厅给人的感觉,这位王爷并不盛气凌人,眉朗目清,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沁蕠盯着他眼角,那细细皱纹似乎是情伤痕迹,岁月愈重,刻痕愈深,不知会被谁抚平。
还有他的目光——仿佛静静流淌的月光河,照得那一片荷塘摇曳生姿。
四目相视,那种即将羽化而去的感觉甚是熟悉。仔细闻闻,还能嗅到微醺的酒味。啊,这就是朱璃所谓的夜盲人……
见到沁蕠双目圆睁一副悔不该此的表情,杨晔笑意微深,饶有兴趣地看了座下两人一眼,“在下杨晔,不知两位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就连那音色,都带了几分微醺。
沁蕠转过头看向朱璃,不知她要作何打算。只见她垂头盯着脚尖,双唇紧抿似乎正在天人交战中。
良久,朱璃才抬头,定定望向杨晔,“你就是逍遥王爷罢?”言语之间毫无做贼心虚的畏惧。
杨晔微怔,随即浅笑点头,“正是。”
“既然正主在这,我也不打哈哈了。其实我是来偷你的筝谱的。但是中途我又改变主意不要了。”
沁蕠抚额,这家伙也太诚实了罢?
“哦,为何又中途不要了?”杨晔对她的直白有些诧异,却也勾起他的兴趣。
“那筝谱没什么特别的,连古董都算不上,偷了也没用。”
杨晔敛了敛笑意,他有那么多筝谱都是古抄本,只有若雨留下来的几本的确不能算古董——看来她说的那些正是那几本。可是既然她为了这几本筝谱花了这么多功夫,应是像其他窃贼一样看重那些曲子的独特性而不是古董与否,明明已经得手,为何又不要?断不是那么简单。
“是么?那姑娘真是不够慎重,枉为不值钱之物成为笼中物。”
朱璃身形微顿。虽然他笑意不减,却像是心中了然一般,什么秘密都逃不过他法眼。
“反正最终我什么都没拿。何况,若不是我故意将迷药药效降低一大半,那两个守卫又怎会那么早醒来?若不是我故意洒下荧光粉,那些巡卫又怎能发现我们踪迹?所以,我本来就不要那筝谱了,你本来也抓不到我们,只是出了一点小小意外。王爷您居高位虑大事,何必纠结于一件小小意外?”
或许旁人会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不过朱璃低估杨晔了。
“照姑娘这话,姑娘本来就是打算被在下抓个现行的,不是么?”杨晔笑意盈盈,不待朱璃回答,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成全姑娘,这王爷府有许多空房,姑娘不嫌简陋,随意挑两间住下罢。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安歇。杜鹃,领这两位姑娘去客房。”
“喂!”朱璃弹起来还欲理论,杨晔已经在一帮侍女的服侍下离开了,一路宫灯尾随宛若星光点点。
“两位姑娘,请随奴婢来。”杜鹃福了一福,伸手一个请的姿势。
“唔——简不简陋神马的,我有选择的机会么?!”朱璃愤愤踹了一脚桌腿,又垂头丧气道,“走罢。”
果然今夜,不宜偷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