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禅十诀》兔子璇玑

23、别离

　　徐爷爷说一盘棋不可以下太久，她也不能久站，结果这两样她都做了。后果自己承担，苦药也是自己承担，好不划算啊。
　　“过慧易夭，如果想让她寿数绵延，尽量不让她费心思量。”徐爷爷软润的声音传来，夏幽璇顶着沉重的眼皮动了动脑袋，许久之后才勉强睁眼。
　　“徐……爷爷……，”夏幽璇第一声就先讨好徐先生，不过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徐先生那张保养得宜充满韵味的……额，老脸，却是司马清煜。
　　她立刻展颜道：“帮你未来的皇子妃脱了困，必须好好谢我。”
　　司马清煜怀着无比焦躁的心情等她醒来，就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他紧紧捏着床柱，克制住要让她继续陷入沉眠的冲动，轻声斥道：“胡说什么，什么未来的皇子妃，我已禀明父皇拒绝了。”
　　“什么？为什么？！”夏幽璇不满的微微嘟嘴道，“亏我今天还为她解围呢，你不早说。”
　　司马清煜恼怒的瞪着她，见她有些生息了，为她抿了抿被角，尽量柔声道：“不是今天，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啊？”夏幽璇愣了愣，心情十分复杂的“哦……”了一声，徐爷爷说过，最后她会长眠不醒，然后静静的离开人世，所以她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吗？只那么一瞬的低落，她兴奋地抬眼问他：“前日站在六殿下身边的那个蓝袍青年是不是烈威侯公子？我瞧着很温和，想不到广元竟然喜欢他这样的。嘿嘿……”
　　“你啊……”司马清煜本来愁云满布，见她如此开心，便扯出个笑容道：“好好休养，别想些有的没的。”说着侧开身子让徐先生为她把脉。
　　“徐爷爷……”夏幽璇立刻乖乖收敛笑容，将手伸出锦被。
　　徐先生专心诊了一刻钟，又换了另外一只手，最后道：“看来苦药又要恢复了，才让你悠闲两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喝药了？”
　　夏幽璇心里早有准备，此时听了也不甚难过。见徐先生起身收拾药箱，她将手缩回锦被，埋进温暖的被褥中只露出一双眼睛闷闷道：“殿下，如果我现在让你回去，你会生气吗？”
　　司马清煜一愣，心里翻涌起一片苦涩，淡淡道：“不生气……”
　　“我有些困了，想睡觉。”夏幽璇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没有注意到司马清煜眼睛里的失落，又道：“等我睡醒了，再找你玩好吗？”
　　“好，那你先歇着吧，我晚点再来看你。”司马清煜起身，忍了又忍回身想说什么，却见夏幽璇垂下眼睫，已经睡着了。
　　她只是言谈间有些见解而已，她只是眼眉比旁人明亮通透了些而已，她只是比不得身边的人那般趋炎附势而已，她只是纯粹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与他相谈甚欢而已，她才十一岁，而且命不久矣，缘何自己要如此这般上心，让她不知心意百般冷落？
　　司马清煜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他想摇醒她告诉她他喜欢她，他想跟她相谈一生，不管她的一生有多短暂。他想带她去她想去的每一个地方，经历她想做的每一件事，然后一直到世界的尽头，甚至更远。可是如今，他在第一步就已经这般迈不开步子，往后？还能有往后吗？
　　徐先生一直在外厢等着，直到司马清煜失魂落魄的出来，他抬手放下手中已经冷透的茶盏，司马清煜挺身负手而立，一瞬间又恢复成了那个睥睨天下的三皇子，轻轻淡淡，却能呼喝风雨。
　　“殿下身边会有相知之人，三小姐不过是过客。”徐先生淡淡道，似乎并不为司马清煜背后的东西所惧，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这个人，仿佛是一个过来人劝说迷途的少年一样。
　　“她不会是过客……”司马清煜坚定地看着徐先生。
　　一个少年而已，徐先生轻轻一笑，“你如今并不知道你所许的诺言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这般说出口倒也并不可笑。但是来日当你知道根本无法负担她要的未来时，就知道今天自己是多么天真。”
　　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心意仿佛浮萍一般，纵使手中将会握有天下，多年以后，又有谁会记得今天在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宫室里自己那些可笑的决心。
　　徐先生没有再说什么，司马清煜也未曾多言，待他听说夏幽璇将会离开皇宫去遥远的武夷山养病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他与徐先生谈话后夏幽璇就离开了皇宫回到了丞相府，而后他未曾见过她，而她走时也未曾给他只字片语。
　　夏幽璇离开相府去武夷山的时候她是极不情愿的，好不容易在一个地方待熟了，有两三好友，竟然就这么来去匆匆，她还未曾道别呢。徐先生却管不了那么多，只道他种在武夷山百草园的药该收了，要是再不回去收，下面夏幽璇就没得吃了。夏幽璇小声道：“没得吃才好呢……”眼睛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
　　徐先生也不生气，只道：“一年半载养好了身体，再回去同他们叙旧，岂不更好。也免得叫人时时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收到你的死讯。”
　　夏幽璇默了默，想到最后司马清煜走时那个略萧索的背影，虽然她极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但是也许，他也担心什么时候会收到自己的死讯吧。“徐爷爷，您不是说五禽戏也有利于我的康复吗？去了武夷山，我们就练起来吧。”
　　“你不是嫌那些姿势太丑？死活不肯练嘛。”徐先生揶揄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立刻囧囧的道：“武夷山上又没什么人，怕什么嘛。”武夷山上不会有他，其他人爱看就看，她才不怕呢。
　　当然，当她上山后发现武夷山的深山老林中隐藏了学堂，而且学堂里什么都教，还包括教杀人的时候，她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说好的养病呢？说好的天天吃吃喝喝睡睡直到天荒地老呢？说好的绝对保证她活到二十岁绝对不再动不动就晕倒呢？额，这个好像后来实现了。
　　一年后……
　　如今的夏幽璇已经不是那个病小姐了，比起进山时，她也长高了不少，虽然前面看起来还是跟后面一样，但是样貌却长开了不少。今天是学堂的毕业礼，她有些受不了那些五大三粗的汉纸抱头痛哭不忍离别的样子，于是盘踞在一棵七八尺高的树上躲清净。
　　人家一待都是三年自然情深意长，唯有她待了一年就可以离开了。徐先生说她七岁就开始服用他的药物，因此身体比别人特殊一些，学得也比别人快些，加之她聪慧过人且过目不忘，因此一年绰绰有余。
　　“师妹？”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个清脆的男声传来，而后是窸窸窣窣拨开草丛的声音，夏幽璇下意识要缩起身子躲着，却被那人一双锐目瞧得清清楚楚。那人足尖一点，攀了上来，笑着道：“师妹真是无情，师兄这几日就要下山归家了，也不见你来送上一送。”一双多情的凤眸睨着她，似真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