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诗集》紫菜罐头

29、九方事典

　　【疗养院】

　　台风期多雨，临近露天庭院的住院部总是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春知经过时不由自主地抬手掩住了鼻子，只是这个动作很快就在看到走廊对面的人后收敛了。
　　“春知小姐。”来人搭在手上的风衣湿漉漉的，头发倒是很清爽，春知礼节性地露出一点微笑，“居先生。”
　　简单的招呼后两人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春知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去，只来得及看见那件浅色的风衣一角消失在通往庭院的门扉之后。有过路的实习护士忍不住问：“那位先生最近来得很频繁……顾医师，您认识他？”
　　“居先生是位侦探。”春知不动声色地把对话带向另一个话题，“大概是在进行什么调查吧。”
　　年轻的护士果然接下话题：“听上去很酷啊。对了，说到调查的话，最近不是出了那个‘断指’的案件吗？”
　　春知笑了笑：“侦探是不能介入刑事案件的吧。”
　　“这样吗……”

　　两位女性对话中的主角此时正穿过庭院的长廊，一场阵雨过后还未来得及清理的石砖地面有些湿滑，他不得不放慢脚步，以免造成之前的失误。
　　专注于脚下的人在静谧的庭院中放松了精神，直到有人迎面而来，离自己仅有两步距离，两人在笔直的长廊中相遇，纷纷停住了脚步。
　　“居警长？”
　　听到这个称呼，居则易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辞职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对方，“我现在在做私家侦探的工作。——最近还好吗，九方？”
　　“比您要好上一点。”九方面无表情——但是他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笑意，“我听说了您的事情。”他语速缓慢地说道，“似乎是由于您酒后失态，狠揍了一通上司，所以被迫辞职了？”
　　居则易耸耸肩，极力想表达出满不在乎的姿态：“我的酒量一向很好，因此并不是‘酒后失态’。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九方终于微笑起来，那是渔获的笑容：“和您的理由是一样的。”他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缠绕着廊柱的藤蔓，有水珠在藤叶之上徘徊不去。“永远不要试图用自己的想法去束缚真相。”
　　居则易想要出声反驳，可是他的视线无法从九方碰触的那片藤叶和水珠上离开。
　　雨后空气潮湿，周围的一切都被雨水浸透，就在居则易双目的注视之下，那片新绿藤叶上的数颗水珠，眨眼间化作了一片蒸腾而上的雾气，消散在空气里。
　　“我已经告知了你真相。”
　　颈侧蓦地感到一阵冰冷刺痛，居则易睁大双眼，耳边是九方不急不缓的声音。一股无力感向四肢蔓延而去，他望见九方异于常人的浅色瞳孔，缠绕着的青色藤蔓，长长的石制走廊，身体碰触到冰冷潮湿的石砖地面时，他又看见一双淡青的细高跟，和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有个模糊的女声忽远忽近，他无力地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片向他压迫而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