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之心》SRK7

1、Prologue

　　“殿下！”
　　出发的时候冬阳还未能从沉睡中苏醒，照耀着黎明前的道路只有被薄云掩盖的月光。整座王城被宛如死去般的静寂笼罩，前方的路也因意料之外的浓雾而消失在朦胧之中。
　　“哥哥！”
　　从身后传来的两个熟悉到在脑海中刻下印记的声音，即使两者的身影还未穿过白纱也能够分辨出来者的身份。前者是属于一直教导自己剑术的老师，而另外一个明显过于稚嫩的声音则是自己不到十岁的小妹。
　　“卡迪斯老师，艾莉。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在说什么呢。哥哥要出远门了，那么身为妹妹的我亲自来送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艾莉那彷如银月一般闪耀的长发被杂乱地束在脑后，身上的穿着也并非平时骑马用的骑术装，大概是为了赶上先前出发的自己，只是随意地在长裙外披上皮衣就匆忙的一路追赶过来。
　　虽然对能在离开前见一面心爱的妹妹这点欣喜不已，但是一想到这可能意味着更多更严重的麻烦我就没有办法从心里感到高兴。
　　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看向卡迪斯的视线中有些许责难的意思，艾莉立刻向我辩解道：“不是的！这不关老师的事。是我自己要求要来帮哥哥送行的。前几天无意中听到父王和哥哥的谈话所以知道了哥哥是打算今天出发，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就是怕哥哥突然之间就消失了，现在我会在这里完全是我自己的任性，老师并没有做错什么。”
　　看起来是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艾莉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自己行为，一边担忧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殿下，不必担心。埃雷菲尔公主和臣下并没有暴露这次的行动。”
　　卡迪斯飞快地从马背上爬下，走到我和阿尼尔面前。“今天的雾很大，所以能够肯定并没有被跟踪。”
　　“怎么说呢，”我开玩笑道，“就连艾莉都能成功追上来，这个保证似乎没有什么可信度。”
　　“哥哥……我和老师是因为原本就知道哥哥是要去德玛里斯所以才能断定你们一定会经过这里的。另外，这点雾对我来说更本不算什么嘛，要阻止我来见哥哥还完全不够啊。”
　　艾莉十分自豪地抚摸着白色的矮马，双眼却毫不回避地注视这我。
　　骄傲，焦虑，担忧，信任。简直是希望用眼神传达一些不允许被说出口的话语一样，坚定地直视着我的双眼。
　　“请原谅臣下的独断。但是，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希望看到您和埃雷菲尔公主留下任何遗憾。虽然没有办法帮上任何忙，至少应该给公主殿下给您送行的机会。”
　　卡迪斯拥有着与艾莉同样坚定的眼神，而和艾莉不同的是那过度严肃的表情所突出的皱纹，使他显得更加地苍老与疲倦。
　　“卡迪斯老师，您是真的老了。”
　　这种失礼的话若是在平时是更本不可能说出口的，而现在的我带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怀念的事的笑脸有感而发。
　　“的确。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您还不到三岁，到现在也已经经过了十五个像这样的冬季了。”
　　虽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卡迪斯却和平时判若两人地向我回以微笑。
　　“你们在说什么呀，好不容易出来为哥哥送行的，请不要堂而皇之地无视我！”
　　艾莉如同往常一样生气地将头扭向一遍。过于孩子气的动作让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真的是非常的不可思议。
　　明明大家知道我很快就会离开这座心爱的城市，说不定连再次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却依然能够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样的欢笑。
　　宛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心情不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你在一个人笑什么？真是恶心。”
　　“还是一如既往地过分呢，接下来会有很长时间都看不到我了哦。”
　　十分不情愿地转过头来，艾莉像是要说些什么一样张开了嘴唇。
　　“殿下。”
　　从刚才开始一言未发的阿尼尔，突然十分焦急地在身边催促道，“离天明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请问是不是可以准备出发？”
　　“真是无礼！你没有看见我在跟哥哥说话吗？”艾莉皱着眉头，用与可爱的外表不符地傲慢语气斥责道。
　　“不，的确是应该出发的时间了。”
　　虽然浓雾能够对可能的跟踪者造成相当大的麻烦，却也限制住我们的行动，因此旅途可能会花上比预计多出三倍的时间。
　　“哥哥……”
　　“我知道艾莉还有话想要说，等我回来会慢慢听你说的，就这样约好了哦。”
　　她就像听到了什么的噩耗一般露出了非常忧伤的表情，却又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重新找回属于普兰维亚公主的神情。用着一副对我深信不疑的语气答应了我非常不负责任的约定。
　　“嗯。”
　　她无言地对我绽开白百合一般纯洁的笑容，沉静地注视着我走到我的爱马边。我对卡迪斯嘱咐着要替我保护好我的妹妹，随即就骑上马，和我的随从们一起缓慢的离去。
　　可以的话希望她能够一直那样任性下去，即使经常因为太过宠溺她而被父王责备。可是，她到底知道多少呢？那些我一直试图隐藏，连大部分王族都不知道的，沉睡在这座城市的秘密。
　　在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层轻纱里之前，我回过头去试着分辨出她的表情以及和我相似却更为柔和的容貌。而她也似乎注意到我的犹豫，在向我挥手之后，凛然地扬鞭催马向反方向跑去。
　　最后映在我的眼帘的，是她那由最闪耀的月光与星尘所编制成，宛如所有绝望中唯一耀眼的希望般的银丝。

　　而这，就如我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的，是我与艾莉的最后一次对话。
　　然而，命运的女神却在依然我未能触及的地方以我从未想像过的方式和我开了一个小小的，却也是最残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