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缇亚]平行陷》夜疯蝉

119、Chapter 119 天使

　　亚连没等表演结束就离开了人群。

　　人流量大的时候，游乐园里是没几个清静地方的，这么个节假日，这么个好天气，似乎谁都想出来凑凑热闹。亚连一向可怜的方向感这会又罢了工，兜兜转转一圈，不知怎的就又到了旋转秋千。只不过，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

　　原本的站立式秋千似乎没能运营上多久，就因安全隐患问题被上头勒令撤掉了，最终还是改为了座位式。这会刚赶上换场，坐过了的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正要玩的人跃跃欲试地拥进去，亚连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便挪开几步，绕着场边走。

　　启动铃叮呤呤地响起，座椅便开始上升，有情侣在邻座间眉目传情，有小伙伴在晃着脚丫互相招手，主轴转动，座椅们便纷纷斜飘了起来。一圈，又一圈。明明是同样的风景，同样的途经，怎么就能玩得那样开心呢？

　　是了，那晚站在秋千上的自己，又到底是在开心些什么？

　　亚连自嘲地笑了笑，几步碾碎了脚下的枯叶。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场那头也有那么一个人，与他看着同样的秋千，想着同样的事。

　　缇奇兀自绕开拥堵的人群，沿场边踱着步。此刻的秋千已升得很高，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一双双鞋底，和几只不太安分的手臂。改建之后没有了双人座，不会再有人像他们一样玩起那么浪漫的高空杂技，又或许除了那个胆大的少年，也不会再有人敢做这种事了吧。

　　只是他不会知道，这一场之隔的转轴对面，他的少年就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与他逆向而行。

　　他们曾那样近地错过，人来人往，匆匆如一场幻觉。

　　走出路口的时候，远远望见个画肖像素描的老者正在收摊，缇奇一时兴起，便径直走了过去。老者拍去布包上的灰尘，刚要去收画板，就瞧见一只手搭在了架子上。

　　“老人家，这个能借我用用么？”或许是不愿夺人所好，缇奇正想着说要不多少钱我买，就见老人家咧嘴一笑。

　　“喜欢就拿去吧，年轻人。”对方摆了摆手，便转身走远了。

　　缇奇摩挲着画板，心下几分苦涩。

　　还真是……很久没画了啊。

　　小木屋已经烧了，连带着里面的一切回忆。从那以后便再也没碰过这些，也不知是没了心情，还是没了那道景。不过现在要画，倒是不用再费心去乔装了。

　　缇奇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个地方——那夜一起看流星的草坡。这里其实已算是游乐场外围，既偏且荒，本就没什么可画的，缇奇就地一躺，望着云层稀薄的天空，心不在焉地起了笔。

　　云本就是没个定型的东西，不予留意的话，描着描着就走了形，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觉笔下的线条早已变了样，竟依稀描出个微笑的眉眼来。缇奇望着那眉眼愣了半晌，接着才添上几笔，再是几笔，少年的轮廓就这么在眼前逐渐清晰，笑得温暖。

　　这是他第一次画出少年的眼睛。

　　那么多次的尝试都不满意，而现在，却又轻而易举地描了出来。缇奇望着这张笑脸，有些觉得它在嘲笑自己。一阵风不合时宜地扫过，趁着他走神的当儿卷走了画纸，缇奇赶忙坐起身，刚一张望，便听见背后传来个童音。

　　“叔叔，这个是你的吗？”

　　他转过身，就看到一张被口罩包住了大半的小脸蛋，只露出双眼睛瞧着自己。

　　“嗯，谢谢。”

　　看着缇奇接过画纸，小家伙就好奇地凑了过来，为了方便看清楚，还将口罩挪开了些，露出了脸颊上的少许雀斑。缇奇看着这孩子忽觉有些眼熟，想了片刻，一个名字终于浮出了脑海。

　　“依……兹？”

　　看来是了。小家伙听到自己名字回过头，腼腆地抿了抿嘴。

　　“叔叔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碰巧猜的。”

　　缇奇敷衍着，又随手在画上添了几笔，小家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还很是认真。

　　“叔叔，”依兹眨了眨眼睛，忽然就问道，“你画的……”

　　“……是天使吗？”

　　小家伙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缇奇笔下一停，很久都没有说话。

　　“嗯。”最后他放下笔，望着画中的少年，轻道，“是啊……”

　　风声再次不合时宜地侵入，将本就微不可闻的话语扰得愈发稀薄。

　　“是我的天使。”

　　……

　　缇奇离开的时候似乎正赶上另一档马戏表演，糖果如下雨般地撒个没完，他自然是没什么心情再看，但又不想走远道折返，便还是从广场穿了过去。

　　闹哄哄的人群比来时只增不减，一群孩子兴高采烈地争抢完，正围在一块儿分糖果。几声汽笛响起，两辆游览车带着轻快的音乐缓缓驶过，人群中推推搡搡地让出道来，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被挤倒，哭哭啼啼地就喊起了妈妈。缇奇只觉心烦，便逆着车道走远了去。

　　“别哭了，起来吧。”

　　一只手伸到近前，坐在地上的小孩抹了把脸，看向面前的人，终于怯生生握了过去。

　　“谢谢哥哥，”那孩子哽咽着道了谢，“……这个给你。”

　　小家伙像是很不舍地塞过来一块糖果，接着便转过头，朝着赶来的母亲跑了去。

　　亚连捏着糖果直起身，目送那孩子被母亲牵着小手，坐上了游览车。原本并行的两辆游览车驶至路口，便朝着两条岔道分开了去，只留下地面里几道交错的轨线。

　　如果分秒交错之后是更远地背离，倒不如并行而驶，才来得长久吧。

　　亚连压了压帽檐，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便打算就此离去，一转身，却又看到个孩子正仰头瞧着自己，小脸蛋被口罩包住了大半。

　　“有什么事吗？”他俯下身问。

　　那孩子倒不回答，只是颇为好奇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哥哥……”

　　小家伙问得很小声，嗓音被捂在口罩里显得闷闷的。

　　“你是天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