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式爱情》易雪

1、L城

　　夕阳下的花园广场，初秋的空气在流动，整个L城仿佛都被被罩上了一层静谧的金黄色。

　　振阳在花园广场边的咖啡屋，已经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了。咖啡屋里充斥着咖啡味儿和烟草味儿，几盏金色的灯露出微弱的光晕，小提琴声时而响起，舒缓而又忧伤，一些人把自己隐匿于阴暗的角落，啜着咖啡，享受短暂的慰藉。阳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用手撑着脸颊，显得有点儿疲倦，杯子里的咖啡早已见了底，阳却没有留意，只专心地在绿壳笔记本的纸张上写着什么，但没写几行，又全部划掉。咖啡厅里的小提琴声此时从阴郁突然转变为欢快，像寒冷的冬天里洒进春天的阳光，阳感觉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变得活跃起来。回头看那演奏者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个子高高的，表情严肃，浓密的头发下是一双漂亮的眼睛。这会儿，阳的心弦被他的手指拨的乱了，索性停下了手中的笔，望着咖啡屋外的景色出神。透过窗户，阳能看见稀稀落落走过的几个路人，他们的神态是令人难以捉摸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枯黄的叶子掉到了街边。

　　咖啡厅里的小提琴声此时从阴郁突然转变为欢快，演奏者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个子高高的，表情严肃，浓密的头发下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这会儿，振阳的心弦被他的手指拨的乱了，索性停下了手中的笔，望着咖啡屋外的景色出神。透过窗户，振阳能看见稀稀落落走过的几个路人，他们的神态是令人难以捉摸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枯黄的叶子掉到了街边。

　　咖啡馆中间的一桌客人，是4,5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他们正在讨论着什么，气氛很热烈，并引起了振阳的注意。
　　“这些书本上说的鬼话，你们真的相信吗？”不知是谁抱怨了一句。
　　“当然相信，我还指望着它让我得到分数呢”一位长相漂亮的学生说。
　　“我们之中，活得最潇洒，最不愿受拘束的卡尔，如今竟然被分数掳去了心？”
　　在座的人都被这话逗乐了。
　　“与其说是分数，倒不如说是为了金钱更贴切。父母昨天来信说，如果我拿不到足够的学分，再也别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子儿”卡尔一脸无奈。
　　“真到了那一天，你的小女朋友也会跑掉的吧？”一位偏胖的青年开起了卡尔的玩笑。
　　“贝斯特，你的消息太滞后了，我们早分了。”
　　“怪不得，我看得出来，现在的你需要安慰。”贝斯特补了句。
　　“恰恰相反，我只想说。。。我自由啦。”卡尔夸张地语气让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
　　“我们回归正题吧小伙子们，关于哲学的终结。。”较为年长的邦特低声说了句。
　　“它没有终结，只是走了弯路，因为人们愚蠢地抛弃了形而上学”法兹抽了抽自己的眼镜，他对哲学的话题很感兴趣。
　　“形而上的宝座，现在已让位给了‘虚无’”
　　大家议论纷纷。
　　“它们背叛了自己的传统，把手伸进了黑暗，就像在钢丝上行走。”
　　“我倒觉得它们的触须伸得太长了，
　　“触须伸得越长，身体萎缩的也就越快。”
　　“似乎还想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文学？”
　　“文学只是其中之一”
　　围坐在桌子四周的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还是更欣赏亚里士多德，笛卡尔的那个时代，它们是那样的谦恭，小心翼翼地做着心灵的指导，而现在它们却像上帝一样无所不能。”卡尔总算逮到发言的机会。
　　“根据相对论的描述，你还有机会回到那个时代，不过首先你得拼命减肥到‘无重量’才行”贝斯特似乎总和卡尔过不去，他的话也让众人忍俊不禁。
　　振阳听着他们的谈话，心底感觉有一团火焰在慢慢上升，不能自已。。。振阳站了起来，走到了那桌青年人的旁边。。。一瞬间，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
　　“恕我直言，讨论哲学的终结是没有意义的”振阳的发言突如其来，让在座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这小子是谁？
　　“朋友，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上帝会掷骰子吗？”贝斯特把问题抛给了振阳。
　　“你问的问题本身就是不成立的”振阳想也没想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贝斯特继续问。
　　“这个问题的回答只有两个选择，是与不是，但在我看来应该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选择。”
　　“其它的选择是什么？”
　　“我不知道”
　　在座的有人忍不住笑了几声，但振阳没有在意，而是接着说：
　　“人们常常只看到冰山一角，就迫不及待地猜测冰山的全貌，但这是危险的。就像对待科学，拼命地寻找终极理论，预测科学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在光的波粒二象性，量子力学揭示的测不准原理的这些事实面前，人们又感到困惑，矛盾重重。所以仅凭当前的认知，我们是无法回答问题的是与不是的。”
　　振阳一口气说了很多，脸色也变得微微发红。
　　“朋友，接着说。”邦特朝振阳点了点头。
　　“这就像拼图一样，我们要先把四个角拼好，中间的图案自然变得容易了，但现在我们刚拼好了一个角，就直接去拼中央的图案，这不是寻求答案的正确途径。”振阳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语速也放缓了不少。
　　“就算你说得对，可我们讨论的是哲学。”卡尔插了一句。
　　“当然这与哲学有关”振阳朝卡尔微微一笑，“例如形而上学有没有终结，不是我们现在就能给出答案的，它就像拼好的一个角，我们现在只需先把它放在一边，等拼好全图的其余的三个角，到那时它自然能显现出作用。”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卡尔问道。
　　“去拼另一个角。”振阳轻轻说了句。
　　“说了半天，原来是个存在主义者”贝斯特半开玩笑地说，周围人都哄笑起来。
　　振阳的脸有点微微涨红，但该说的都说了，内心反倒平静下来，他转身朝咖啡馆的门口走去。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振阳回过头，那个拉小提琴的青年正望着他，阳有点吃惊，他觉得自己刚才过于冒失，以致打扰到了别人。
　　“你不想在跟我们多聊会儿吗？”那青年开口说道。
　　“我还有些事儿要办。”振阳以为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那下次吧。”青年依然一副温和的表情，还眨了眨眼，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阳突然想起刚刚那一桌大学生里好像有他的身影，只不过由于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所以阳才没有注意到。
　　“如果你不会觉得枯燥无聊的话，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
　　青年的邀请让阳有些受宠若惊，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嗯，我很乐意参加你们的讨论。”阳感到很轻松了不少。
　　最后，青年主动和振阳握了握手，阳发现他的手指和自己一样纤长。

　　从咖啡店出来，感觉天有点冷飕飕的，振阳独自一人沿着玫瑰河往花园广场走去，一边走边想着刚才咖啡馆的争论，拉小提琴的青年。。。

　　广场的秋天，红叶落了一地。阳用手扫掉椅子上的叶片，坐了下来。

　　振阳很喜欢花园广场中心的尼斯女神像。记得来L城的第一个周末。爷爷带振阳来花园广场，阳在尼斯女神像前伫立了很久，阳光下的女神像，仿佛有一种让心平静的魔力。

　　“这是妈妈。。”阳不知为何小声嘀咕了一句。

　　从此每个周末，阳都会来到这里，在女神像旁，喂喂鸽子，看看散步的行人。

　　有人说秋天的鲜花广场是最美的，特别是陶醉在火红的夕阳底下，花束努力散发出最后一抹香气，然后心满意足的凋谢。
　　男孩们到这里来总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乐趣，他们手握着弹弓，跳着蹦着，似乎有无限的精力。弹弓是附近小店里买来的，也可以自己制作，总之是当下孩子们流行的玩意儿，他们摆弄着，跃跃欲试，一声清脆的弓响，划破了寂静，那铺满金黄色光辉的背景上有了一点更浓的色彩，一只鸽子像负罪的天使般坠下，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羽毛。。。疼痛，虚弱，挣扎，更多的是惊恐，周围的伙伴都纷纷逃离，模糊的视线里，那些男孩模样们则一动不动，其中一个在犹豫，没受伤的他甚至也开始颤抖，另一个用眼神示意，可不是，解决恐惧最好的办法便是逃离。
　　其实他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坏，但两个孩子最终决定匆匆逃走，鸽子还在做挣扎，不希望死亡如此轻易对它降临，但它越发感到无力。

　　“喂，你们俩”楞住的两个男孩，看见一个廋高的少年，冲着自己喊，终于慌张地拔腿就跑。阳望了眼他们慌张的背影，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看看鸽子的伤势。

　　纤长雪白的手指按在了鲜红的伤口处，振阳将鸽子心疼的放在手心。。。鸽子在振阳手里扑腾着扇着翅膀，挣脱出来，但一接触地面便站也站不稳，仍然想着飞去伙伴身边，却发现没有一点力气。

　　阳为鸽子简单包扎，并从口袋里摸出一点吃的，阳将食物撒在手心上，受伤的小鸽子先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吃了点，可能觉得味道还不赖，便放心地吃起来，“还好，你运气不错”阳心情稍稍好了一点，“我明天再来看你”，阳临走时仍担心地望了受伤鸽子一眼。

　　血红的夕阳，垂下脸，俯视着卡尔的林荫小街，振阳心情忧伤的往家里走，在路的转角，看见手搭在铁门上的女孩，望着自己，眼睛里的寂寞和忧伤同他一样。

　　家门前的小花园，实际上是一块草坪，洒水龙头，旋转着，向天空喷射水线。。。挨着墙角的一排花，阳叫不出他的名字，但知道是爷爷喜欢的，花瓣像辣椒的形状，远远看像海星，颜色是红色，有阳光时红的特别鲜艳的那种。进到屋里，地是木板铺过的，整洁而光滑，正中央是一个大楼梯，有两人并排那么宽，直通二楼，阳走上楼梯一拐角就是自己的房间，爷爷在一楼厨房里忙活，听见阳回来的声音，便大声问阳要不要新烤好的蛋糕。阳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的一瞬间，感觉轻松多了，房间正中是个大书柜，上面有书，相框，盛满了各种颜色的海螺的小鱼缸，书架旁边放着一把小提琴，那是阳最心爱的东西之一。
　　阳举起提琴，演奏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灵魂的轻盈，仿佛瞬间脱离□□，自由漫步在浸满阳光的房间里，耳边充满清新的窃窃私语，音乐刺激思绪，一切自身的感觉都变的新奇。阳仿佛停不下来般如痴如醉，伴着优美的琴声，阳的灵魂仿佛飞向天空，穿越云层，去到深蓝色的天际。长着雪白翅膀的仙女，来到身边，轻声伴唱着，优美的歌声有如天籁，那么动听，却又那么熟悉，那仙女的背影更是再熟悉不过，仿佛勾起了阳儿时的记忆，难道？。。。不！。。。小提琴的弦声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后，便戛然而止，阳的双眼充满失落，额头上颗颗汗珠。。。

　　“阳，饿了没？爷爷给你做了你最爱吃蛋糕和巧克力饼”吉米大叔正走上楼梯，洪亮的声音让墙壁都微微震动，地板被他踩得嘎吱嘎吱。

　　这真是一对有趣的爷孙，如果说振阳的的身躯过于纤廋，吉米大叔则太壮实了，特别是这几年半退休的状态，心情也放松了下来，重量也跟着增了几级。吉米大叔走进了振阳的房间，结果没看见阳的影子，不免嘟噜了一句：“阳这小子又跑哪儿去了？”

　　阳关掉了浴室墙壁上的液晶电视，四周是热腾腾的水气，墙上的壁灯微微发出粉红色的光芒。阳将身子浸泡在浴盆里，水一直覆盖到脖颈周围，浴室很安静，只听着水龙头偶尔滴水的声响，振阳感受着水的温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说实话他很喜欢这样，被水保护着的感觉。

　　不知不觉振阳的四周腾起了粉色的热气，亦像粉色的云彩，环绕漂浮，隐藏于其中的琐碎意念，此时轻轻在振阳耳边响起，熟悉的，亲切的，呼唤着振阳的记忆。。。

　　振阳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直裸着身体走进自己的房间。在看到床上放着换洗的衣裤时，振阳微微一怔，“是爷爷？”。阳没有换上衣服，便直接倒在床上，他太疲倦了，几秒后便进入了梦乡。阳白净的身体被深蓝色的被褥半裹着，像蓝天背景下的一只小羊羔。风静静吹起淡绿的窗帘，风铃摆动着，夕阳染红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