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都物语》zt孟起

62、凤栖梧

　　风吹在身上，略有些凉。

　　宫人全部屏退，苏秦背着秦臻蓁走在夕阳下。黄昏里，那影子拉得漫长，像这一路漫长，一路无言。

　　路过旧时风景，随风而逝的时光一幕幕又再现。

　　杯酒微醺，和云殿里的宴。流光飞舞，六月间最美的夜。回月花廊，听夜莺婉婉而歌。挽池留云，看锦鲤嬉戏……还有，沁春园。

　　彼时曼珠沙华的叶丛间，他们与陈贵妃狭路相逢，如今这大片的彼岸花也随着沁春园一道化作焦土。

　　“这里，”苏秦把秦臻蓁放下来，手指着沁春园焦黑的残垣，他轻轻地说，“陈贵妃亲手点的火。那场火燃得真烈，照得天空看起来都是红的。”

　　茶馆里说书的老油条，戏称这是陈氏家族在宫廷里最后一次的华丽。秦臻蓁听说过的。

　　“三哥是后来进去的。他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苏秦的声音飘得有些远，他喃喃地说着，

　　“三哥，三哥。”

　　苏秦的三哥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做姑月，慕姑月。

　　“你说，慕姑月死了？”秦臻蓁的眼皮跳了跳。

　　“是。他好像早就知道了，不，他确凿是早知道的，他知道的。”苏秦缓缓道，“他走之前还对我说的，他若是死了，他死了一定别让凌漱英知道……我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注意呢？”

　　他看起来又懊恼又后悔，苏秦那个样子秦臻蓁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声音又轻又柔：“你就算猜到了，也拦不住他的。”

　　就好像飞蛾明知道前面是火，它仍旧会扑的，它迎上火焰，就义无反顾。谁也挡不住它的。

　　华灯初上，火光摇曳。

　　天色已然暗去，苏秦带秦臻蓁去了凤梧宫。凤梧宫就是当年苏秦的母亲苏皇后的宫殿，那是皇后的寝宫。

　　宫人垂首静静立在两边，与荷塘月色那一池莲叶婷婷一道，等着这宫殿新的主人。

　　宫灯在风里摇曳，明灭不定，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

　　秦臻蓁缩了缩脖子，紧紧握住了苏秦的手，心说这儿怎么整得跟鬼屋似的，比晋王府囚禁她的那院子还阴森……

　　又缩了缩，秦臻蓁吞了吞口水，还好有苏秦在身边，不怕不怕。

　　大着胆子跟着苏秦走了进去，门一推开，秦臻蓁就看见了——阿宝。久违了的阿宝，我的好阿宝啊！

　　秦臻蓁奔上前，一把就抱住了她。

　　阿宝呆滞的眼睛就这么一轮，终于又生动起来：“小姐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阿宝知道的，小姐会长命百岁的……”

　　听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秦臻蓁一勺子打在阿宝脑门上：“傻乎乎，我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什么死不死的……”

　　“小姐，你是不知道。”阿宝抹了一把泪，“你叫那个凌漱英掳了去不久，北方就传来过小姐已经去了的谣言。当然，阿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么，”秦臻蓁四下一看，那满屋子的纸钱哟，还有什么香烛元宝什么的，“咳咳，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阿宝眼珠子转了一圈，正色道：“我是想，万一小姐真的去了，这不是就有需要了嘛。这就叫做，有备无患，对，有备无患。”

　　秦臻蓁：“……”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许久不见，阿宝你果然出息了。

　　但不管什么样的阿宝，能见到阿宝真好。还有苏秦。

　　苏秦，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