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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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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乃是西北诸州之中最大的鱼米之乡,起源于麓山的临沧江经沧州流入梁州,灌溉了梁州稀有的红泥地,很是适宜作物生长。连秦无双都多用了小半碗的米饭,齐应面色却不大好,梁州向来是丰州与沧州的米仓,将士们每日所食的粮食全部产自梁州,齐应身为少将军,一应吃穿用度皆是上品,但竟然比不过这小小客栈之内的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米饭。
原先听说周怀素总将最劣等的米粮送至丰州,他还道未必属实,如今看来只怕不假了。
梁州如今人虽众多,但大多是从沧州逃出来的,自然不会有多余的银两,是以许多客栈仍留有少许上房,秦无双只随意找人聊了几句,便已将沧州的情形了解了个大概。
周正平从两年三开始便已私下征集壮丁扩充兵力,据许多陆陆续续从沧州逃来人所说,如今沧州已由原本的六万兵马变为了八万,足足私征了三层兵马,沧州百姓却是苦不堪言,充军之后不仅要没日没夜的做工,这些私兵每月所发的饷银却还少的可怜,因而许多壮丁便携着全家老小纷纷涌入了梁州城。
“周怀素肯收留这些人,难道不怕得罪自己的伯父吗?”齐应道。
“怎么没有?周正平因为此事已经数次来梁州找周怀素商议了,有几个富家子弟说,曾见他们于照月楼内大吵一架,而后周正平便怒气冲冲的回了沧州。”秦无双顿了顿,又拐着弯将周怀素可能与祈王有所关联之事说了说。
齐应这才有些诧异,“你怎会知道这些?”
秦无双眼神闪烁,含糊道:“你除了兵法武学何时注意过这些?我自然要多操心的。”
齐应隐约觉得秦无双自从回京之后便有许多事情对自己隐瞒,但有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肯说,齐应便只能暗自猜测,可惜想来想去,京城里与秦无双相关的……便只有那么一个谭无期了。
秦无双在街上那样一闹,虽说探听到了许多消息,但也同时招来了此番齐应最不想见到之人——梁州周怀素。
在客栈中住了四日,便有人敲门递了拜帖,上书‘怀州苏子敬’,齐应对这等事向来想的不够通透,便将那帖子递给秦无双道:“找你的么?”
秦无双只瞥了一眼,立刻起身道:“周怀素?”
“周怀素,怎会是他?”齐应皱眉。
秦无双只沉思片刻,便笑道:“看来你我皆小看了这位明威将军,想不到如今梁州情势如此之乱,他竟能注意到你我行踪。”也难怪会被祈王所看重……
“怀州苏子敬……周怀素?”齐应豁然,苦笑道:“怀瑾字子贤,这位子敬只怕跑不了姓周了。只是不知道他对你我来此是何态度?若是稍有敌意……我们如今孤立无援,也未将此行行踪告知他人,还真是杀人灭口的好时机……”
秦无双微笑,“这倒也未必。他既然肯为了这些流民跟自己的伯父起争执,倒不像是个不知疾苦的。何况他若要取你我性命,这客栈随时安插个人投毒既不显眼又可达到目的,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的来送帖子?他既然自称苏子敬,那我们便当他就是苏子敬罢,正好可以探一下虚实。”
齐应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一起赴宴了。隔日两人照着那拜帖所写的时辰地点赴约,竟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一处十分宽敞壮阔的大庄园之内,齐应扶着秦无双下了马,立刻有一眉目俊朗的青年赶过来,上下打量了秦无双一眼,这才笑道:“这位便是秦公子吧?”
秦无双唇角微勾,坦然笑道:“苏子敬?”
那人没有作答,只别过眼冲齐应道:“怎么称呼?”
齐应略一顿,回道:“忠武侯齐应。”
他向来坦率,既然双方都已互知身份,又何必你来我往的虚招?
周怀素面色一整,收敛了所有温雅气质,眉目一挑,露出几分豪放神情拱手道:“梁州周怀素。”
秦无双倒并不赞成如此,本来周怀素的心思并未揣测准,此刻既然已互表身份,一旦翻脸必然兵戎先见。但他深知齐应性子,便也没有打断,只在齐应表明身份之后,略一撤步,移至齐应身后,将主次申明。
周怀素微不可查的瞥了他一眼,这才对齐应道:“侯爷请。”
齐应乃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忠武侯,自然比周怀素品阶要高,周怀素虽用了上礼,但神情之间倒是半分谦卑也无,简直就像是他之所以礼遇齐应,纯是因为一时兴起,礼贤下士罢了。
这明威将军处处锋芒,与方才那文士模样全然不似同一个人,跟京城里少年心性的周怀瑾就更没有半分相似了,难怪韩尧会拿他来调侃周怀瑾。齐应虽不擅心计,但此刻便如行军打仗一般,秦无双就在自己身后,若是自己稍有退缩只怕秦无双便无法全身而退。因此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周怀素面上笑意还没褪,齐应便连推却都没,先发夺人大跨步迈进了园中。
秦无双这才冲周怀素扯了抹极好看的笑容道:“将军请。”
周怀素甫一交锋略输了三分,倒也不气馁,索性礼遇到底,与秦无双并肩跟在了齐应身后,只是有意无意地垂在身侧的一手勾了下秦无双一手,快如闪电一般在他掌心挠了一下。秦无双还未反应过来,齐应便已转身,身形微闪挤入两人之间,握住周怀素那只不安分的手摇了摇道:“都怪本侯一时未曾想起……先前以为只有南疆蛮荒一族喜爱行这握手之礼,没有想到梁州也时兴这个,来来来,周将军可千万不要怪罪本侯。”
两人指掌翻缠,十指若翻飞的群蝶,虚虚实实难以细见,约莫过了一刻,周怀素额上已有汗珠渗出,勉力支撑半柱香之后,到底被齐应握在了脉门之上。周怀素面色微变,青石路两旁执刀护卫立刻手按刀柄,瞪视过来。
齐应全不在意,以不容抗拒之力握住周怀素手掌,上下摇晃数次,一面笑道:“这样可够诚意?”
周怀素敛了所有神色,一字一顿道:“自然是够了。能与侯爷握手,乃是本将的荣幸。”
齐应这才‘嗯’了一声,面带笑意收回手。
“将军客气。”
周怀素却又挂起友善笑容,冲一旁的秦无双道:“就不知本将有没有荣幸与参军也握上一握?听说参军乃是此届探花,想必文采斐然,本将是个粗人打小不爱读书,若是能与参军一握,兴许还能沾染些文墨气呢?”
齐应的笑立时僵在脸上。
秦无双略一犹豫,缓缓伸出的手被周怀素双手紧握,暗自揉搓着道:“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参军的手细腻的如那上等的凝脂白玉,简直要赛过我府上任何姬妾。”顿了顿,忙又在齐应脸色更加难看前松开,若有所指地笑道:“不知侯爷是否也这样认为呢?”
忠武侯自然知道秦无双的手有多好摸,不止他的手,秦小兔身上任何一寸都是属于他齐应的,是他早已用指尖唇舌确认过无数次的领土。秦无双眼见齐应脸色都快要绿了,忙眸色微转,冲周怀素道:“将军说笑了,在下乃是一介参军,怎比得上将军府上的夫人们娇媚?不过梁州眼下流民四起,将军却还有心思比较在下与众位夫人的指掌,呵呵……”
周怀素被扣了这样一顶帽子,忙又笑道:“些许流民罢了,我梁州历来丰产,粮仓充实,又无战事内乱,自然也不得侯爷坐守内三郡要来得忙碌。”
“哦?”秦无双显然正等着他这样一句,眸光流转的接了句:“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将军深知我内三郡不易,想必不介意再多援些粮草兵马吧?听说前些时日怀化将军来此,拉走了数百辆粮草,以军马车的度量来算,约莫也应有个五万石。沧州如今也未曾有战事,将军都能如此慷慨,想必对在内三郡苦苦抗战的将士们也不该吝啬才是。如今梁州流民众多,为着体谅将军,下官也实在不忍多开口,便定个十万石之数。梁州历来丰产,粮仓充实,想必将军不会推辞吧?”
占我的便宜?呵呵……难道秦无双瞧起来便是一副易揉捏的性子么?
周怀素自方才他眼眸发亮时便已知不好,此刻进退两难,若是拒绝,必会显得他宁将粮草送与一向平和的沧州,也不愿用来支援战事之名。何况周正平又是他的伯父,一来一往之间,稍有不慎,他周家便会落个私吞粮草之罪,这可不是小罪。他原先确实因秦无双的样貌而有些小觑了他,何况原本便未听丰州之人传来有关秦无双的事,还只当他不过因着长得那样一张脸,才被齐应所看重。如今这人不过三言两语便硬生生从自己这里讨了十万石的粮食……
周怀素沉默许久,这才重又笑道:“哎,秦参军既然知道前些时日怀化将军刚刚来过,便也该知如今我梁州确实也没有那么多粮草,十万石实在是有些勉强……但为了支持侯爷早日收复外三郡,子敬即便再如何艰难,也要咬着牙为侯爷凑足五万之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