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阿只只只只

78、070

　　躺在床上辗转了半天我也没能睡着。

　　脑袋里交替出现着苏安锦和苏城的脸庞，让我觉得烦恼得很。

　　莫阿姨对出国日期的语焉不详和老妈刚才的话让我很是犹豫，我当然可以在去美国后随时提出要回来，可是，如果苏城真的已经知道了苏家的想法，像他这么敏感的人，要怎么看待我陪同苏安锦的事。

　　我想起那次跟苏城闹别扭时他跟我说过的话，他知道苏安锦对我来说的意义并不一样，他最不自信的也正是我在他与苏安锦之间的选择。
　　而只要我一想起这个，就下不了决心。

　　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先看看苏安锦的情况，反正出国还要办签证，说不定苏安锦的状态在这之前就能好转了呢。

　　带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我才好不容易地在凌晨时分睡着，然后自然是很晚才醒来。刚洗漱完老妈就拎了个保温瓶过来，告诉我这是她给苏安锦煲的汤，让我给他送去。

　　我揭开盖子……
　　好香。

　　我叹着苏安锦的好口福，拎着保温瓶出了门。

　　刚下楼，就见着楼道口站着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我小跑着上前。

　　走近一看，才发现苏城竟像是已经在这等了很久。虽然过完年也有些日子了，但天气尚未开始回暖，就算是大白天在这楼梯口呆着也着实很冷。我下楼的时候就盘算着这种天气一定要打的死也不等公交。

　　“你发什么神经啊，这么冷的天不上楼来坐待在这干嘛。”我忍不住怪起他来。

　　可是虽然生气他不懂爱惜自己，我还是赶紧把保温瓶放到地上握起他的双手——果然如我所料的冰冷。

　　我一边搓着他的手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又成了以前那样子。”

　　“顾行颜，你会跟苏安锦去美国吗？”苏城任我暖着他的手，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我手一顿，没有抬头，只是答：“不知道。”

　　苏城一直不应声，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他。
　　“喂——”我摇摇他的手，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苏家又有谁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不要去。”苏城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

　　我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苏城是在挽留我，以如此直接的姿态。

　　“好，我不去。”我搂住他的腰，埋头靠在他胸口。“不要担心，恩？”

　　“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可是……不要走。”我不知道苏城遇到了什么，让他这么紧张这件事，但是我很确定，答应他不我走并不是一时的安抚。

　　我要苏城知道，他是我心中特别特别重要的存在。我可以为了他的挽留而不再犹豫。
　　我说过，苏安锦只是因为他没有庄思彩那么无所依托而被庄思渝放弃并不公平，所以，我也不想苏城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被我放弃。

　　“啊，我妈还要我给苏安锦送煲汤过去呢，一起去好不好。”
　　“恩。”

　　到了医院，莫阿姨也在。
　　苏安锦看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颜颜。”他的笑完全不似以前那般灿烂，可是，只要他还能够笑，即使有些勉强，也总会有希望。

　　“苏安锦，今天我妈给你煲了汤，超级香的哦。”
　　“恩。”

　　我盛了一碗汤，又准备喂给苏安锦喝，没想到他却是自己接过碗：“我自己来就好。”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却是并不准备解答我的疑惑，我便只好转向莫阿姨，却正好抓住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责怪。

　　不知道她这是在不满些什么，我便没有开口，只是坐到了苏城身边。他人还是没有暖过来，浑身散发着单薄的凉意。

　　“对了苏城，昨天外公找你都聊了些什么，看你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莫阿姨突然出声问道。
　　“妈。”苏安锦皱皱眉头，莫阿姨却是不甚自然地道：“我就是关心一下人家。”

　　我大概能够猜到苏城今天的担心大概就跟苏爷爷跟他说了什么，只是不知道莫阿姨现在提起这件事是何用意。
　　是想让我知道苏家现在对我和苏城在一起的不甚支持的态度吗？

　　还是，只是想在我面前给苏城施加一些压力。

　　不管是哪种，我都不允许他们再让苏城受委屈。

　　苏家欠苏城的已经很多了，为什么还要伤害他呢？他是那么在意这些家人亲戚，所以才更容易受到委屈，可也是因为他在意，所以再大的委屈他也会忍下来。

　　可是——
　　当我正准备替苏城说几句什么的时候，却见刚刚还低头坐着的他猛然站了起来。

　　“我知道我很多地方不如苏安锦，可是，我确信现在的我比他更喜欢顾行颜”

　　“别多想莫阿姨的话，恩？”陪苏城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劝他道。
　　“我知道。”苏城安慰地朝我笑笑，又有些自责地道：“对不起，让你在我们之间为难了。”
　　“道什么歉啊，我才不会觉得为难呢笨蛋。我很高兴，你可以说出那些话来。”
　　“你回去陪苏安锦吧，不用再送我。”
　　“恩，你赶快回去小心冻着了听到没有，穿这么少也不怕冻成冰棍。”想到他之前在我家楼下那单薄的样子，我就有些生气，不过，苏城倒是蛮开心我会生气的样子。

　　真不知道他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一个人往回走着，脑袋里一直回响着的是刚才苏城在病房里说的话。

　　“我知道我很多地方不如苏安锦，可是，我确信现在的我比他更喜欢顾行颜。所以，不管苏安锦曾经对顾行颜有多好，也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我都不会放弃她。”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为此而感动，莫阿姨就浇下来一盆冷水，不过是浇在了苏城身上。

　　“苏城，你的心意阿姨听了很感动，但是这样给阿颜压力和束缚不太好吧？”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果然没有错——莫阿姨的一句话就把苏城难得的决心挡了回去。
　　“不会的，我很开心他能这么说。”我忙道，毕竟是苏安锦的母亲，我也不好太放肆，如果是莫雨兰的话，我才不会这么客气。

　　“放心，我不会跟你抢颜颜的。”苏安锦说着继续喝起我带来的汤。

　　气氛有一点诡异，所以很快莫阿姨和苏城就都说有事要走，我便陪苏城下楼。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却见苏安锦靠在床上，正出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见了我回来，才转回头去，可是我分明看到他舒了口气。

　　“苏城走了？”
　　“恩。”
　　“颜颜，你很喜欢苏城吧？”
　　“恩。”
　　“……真好。”

　　“苏城他，比以前讨人喜欢了。”苏安锦若无其事地对苏城作着评价，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恩，他一直在努力改变自己。”

　　“我想睡会儿。颜颜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
　　“好。”虽然这两天因为苏安锦的情况稍稍稳定了点我就没有再在病房里住，不过苏安锦这么说，我自然会答应。

　　“颜颜，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的吧？”他轻声道。
　　“苏安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两个小时前，我答应苏城我不会走。可是现在，听到苏安锦这近似结论的疑问，我只觉得心脏骤然紧缩，难过异常。

　　“苏安锦，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失望呢？”我喃喃道。
　　“不需要这样的颜颜。没有人可以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也没有这个必要。”苏安锦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柔地道。

　　他很少这么认真而温和地跟我说话，可是我却极其想念那个总是坏笑着损我欺负我的少年，啊，他早已不是少年了，从他喜欢庄思渝开始。

　　“颜颜，我有点想他。”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哽咽，让我简直想逃离这个充满悲伤的地方。可是，我也却因此而想明白了一点。
　　比起陪苏安锦出国，也许找到庄思渝才是最好的举动。

　　可是，庄思渝的圈子我完全没有接触过，要去找他根本无从下手。不对，那个曾经来欺负我和林嘉的人，之前跟林嘉要债，又是庄思渝帮忙摆平他们的。

　　恩，我得去找林嘉。

　　说起来，自从庄思渝帮林嘉阻止了那帮人的烦扰后我就对林嘉家的事放心了不少，也好久没关注那些钱还得怎么样了。

　　我躺到旁边的床上思索着找到庄思渝的可能性以及把他找回来后该怎么缓解他和苏家因为庄思彩闯的祸而造成的敌对关系。

　　思来想去，总觉得……这真是好没有把握的一件事啊。

　　翻身看向苏安锦，隔着床头的柜子我看不太清他的睡颜。可是当我试图回想他以前靠在我身上睡觉的样子时，脑袋里浮现的却总是那次苏城在喝醉酒之后环着我睡着的情景。

　　这也正是最近这段日子最困扰我的事情。
　　我应该在莫阿姨提出让我陪苏安锦出国治疗的要求时一口答应才对，我一直都在说他在我心中占据着很重要的角落的不是吗？

　　可是事实上，我却总是在犹豫。
　　不，从本能反应来说，我早就作出了选择。我要留下来，不只是因为怕苏城再胡思乱想，也是因为，我舍不得离开他那么久。

　　而我之所以会这么纠结，是因为我的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应该陪伴在苏安锦的身边，我答应过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支持他。

　　说到底，我并没有在苏城和苏安锦之间为难，我为难的是——是已经早已改了心意的自己的心声和还试图提醒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劝诫的挣扎。
　　甚至找庄思渝，也是在某种程度上为自己的“变心”找了一个安抚的借口。

　　我喜欢苏城，却不能完全接受这么喜欢他的自己。

　　如果是在平时，我大概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东西。可是在苏安锦出事的现在，我却不得不审视起自己的内心来。
　　我以为我可以在不同的人面前都做得很好，可事实上，我还是显得糟糕。
　　唯一让我庆幸的是，苏城可以这么直接地挽留我，这么勇敢地向别人宣告他的立场，让我可以稍稍抹掉一些面对苏安锦时因自己的自私而产生的负罪感。

　　想了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终于在最后“还是先去办个休学手续吧”的想法中昏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