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阿只只只只

77、069

　　这天晚上我没有回家。
　　苏叔叔和莫阿姨还有苏城都被我打发了回去，所以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苏安锦两个人。

　　他还是没有吃饭也没有说话，只是在我问他由我陪着他好不好时轻轻点了点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安锦，不管是之前他为了自己的异于常人而备受煎熬还是后来不被家人接受而感到痛苦，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看着觉得心惊。

　　我突然感到了害怕。

　　“苏安锦，你别这样，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庄思渝是逼不得已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对庄思彩有所亏欠他不会带她走……”
　　“苏叔叔气消之后也不会再态度坚决地让苏家和庄思渝誓不两立的。”

　　我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苏安锦却始终没有回应。一直到我说累了闭上了嘴，他也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护士小姐来查房之后我终于失去了劝他开口的信心，在房间的另一张床躺下。
　　屋里一片漆黑和寂静，让我渐渐有了睡意。然而，正当我要进入梦乡时，苏安锦却开了口。

　　“颜颜，思渝为什么选择庄思彩并不重要，我爸的态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放弃我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接受不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苏安锦，当初答应庄思渝不找庄思彩报仇算账，不正是因为我担心庄思渝在两人之间作出的选择会伤了苏安锦的心吗？

　　“而现在的我……”苏安锦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连亲自去找他都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苏安锦侧过了身子背对着我，再也没有开口。

　　“苏安锦，总有人永远都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在。”良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在意他是不是已经入睡。

　　早上醒来的时候莫阿姨和苏城已经在病房了，莫阿姨正在劝苏安锦吃点早饭，苏城则是坐在床头怔怔地看着我。

　　“干嘛这个表情？”我一边坐起来一边问他。
　　苏城摇摇头，只是拿过一旁的皮蛋瘦肉粥，“喝点粥吧。”

　　“恩。我先劝了苏安锦再吃。”说着就蹦达到另一张床边，接过了莫阿姨手中的保温瓶。

　　“苏安锦，喝一点点好不好。你以前说过，只要我对着你撒娇你一定会听我的话的。”我说着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我看到莫阿姨转过身子抹起了眼泪。
　　好不容易喂苏安锦喝了小半碗粥，我这才回过头去填自己的肚子。

　　吃完早饭后莫阿姨劝我回家去休息，我原本并不愿意，但是看苏安锦的目光似乎也是同意莫阿姨的话的意思，便点了头。正好，我也想回去洗个澡清爽一下。

　　苏城自然是陪我回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枕着苏城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跟他分析着苏安锦和庄思渝的境况。

　　“其实我特别理解庄思渝，特别特别理解。他爱苏安锦，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只能选择庄思彩。因为苏安锦还有我们，庄思彩却只有他。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苏安锦只是输在了他不够孤苦伶仃而已。”

　　“苏城，你知道吗，昨天苏安锦告诉我，他说，他只是接受不了自己被庄思渝放弃的事实。真的，我们谁都知道庄思渝并没有做错什么，作为庄思彩的哥哥他没有办法，可是问题在于，这个正确的选择确实伤害到了苏安锦了。狠狠伤到他了。”

　　苏城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紧。
　　我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他也直直看入我眼中，问我：“顾行颜，如果……”他说得有些犹豫，“如果你是庄思渝，你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

　　听了我的回答苏城没有再说话，可是我知道他的担心。
　　庄思彩之于庄思渝就如苏安锦之于我，虽然不爱，却足够重要。

　　“笨蛋。苏安锦呆在这里又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不会带着他莫名其妙离开的。”
　　“恩。”

　　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却确实是时刻陪在苏安锦身边。苏安锦前所未有地依赖我，他还是很少开口，却只有在我的劝说下才会乖乖吃点饭。

　　有的时候因为有要事出去一会儿再回来的话，偶尔会看到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样的苏安锦，让我除了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他之外别无他法。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莫阿姨突然奇怪地在苏安锦睡着后将我叫了出去。

　　“莫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有些疑惑。
　　“是这样，阿颜。”莫阿姨搓了搓手，冲我有些勉强地笑笑，“我和你苏叔叔想着国内的医疗水平毕竟不如国外，所以联系了一家美国的医院让安锦去做复健。”
　　“那很好啊，苏安锦出国治疗的话能够恢复的可能性应该会大很多吧。”我不知道为什么莫阿姨看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可是，安锦现在的情况……他真是一点都离不开你。”
　　“你的意思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了莫阿姨想表达的东西。
　　“我知道，你快开学了，让你陪安锦去美国有些过分，可是他现在只听你的话，医生说了，安锦的情况越早治疗越好……”莫阿姨很是抱歉的样子。
　　“不是……”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实说，如果只是学业上的问题，就算让我暂时休学去陪苏安锦也无所谓，但是……
　　“如果去美国治疗的话，大概要多久？”想了想我还是没有直接拒绝莫阿姨的要求。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得看安锦恢复的进度。”

　　“莫阿姨，你让我考虑考虑好不好。”
　　“这是当然。”莫阿姨忙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我说了一句：“看在安锦从小就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份上……”

　　送走要给苏爷爷买点东西的莫阿姨后我一个人回了苏安锦的病房，他还在睡觉。窗帘拉得不够严实，有一缕阳光透过缝隙打到了苏安锦的床上，让他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我看着他的睡颜，心里却是复杂得很。

　　这个总是站在我的面前为我出头的男生，总是笑得没心没肺说话也会很欠扁的男生，这个我喜欢过那么久的男生，现在他同时遇到了身心的挫折，我几乎找不到不陪他度过难关的理由。

　　可是，在莫阿姨说出要我陪苏安锦去美国的时候，我却第一时间想到了苏城。

　　老实说，这几天忙着照顾苏安锦，整个人累得一闲下来就想打瞌睡，根本没有时间陪苏城，甚至很少会想到他。

　　然而，这是因为苏城他一直在我不远处，只要我想见他，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掉。如果去美国的话，那么远，又没有个固定的日期……

　　再想到之前苏城的试探，说不定他早就听到什么风声了也说不定。

　　想来想去，着实觉得伤脑筋，我决定还是问了爸妈的意思再作打算。

　　回家跟爸妈说了这件事，他们也是为难得很，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让我陪苏安锦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阿颜，这事情我本来还不想告诉你，但是没想到雨玫这么快就跟你提出来这要求了。”老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

　　“我跟你爸前几天去苏家看了看苏老爷子，聊天的时候听他们的意思竟是想趁这件事情斩断安锦和庄思渝的联系，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本来他们问我们舍不舍得让你出国我们也觉得未尝不可，但是后来雨兰说了一句‘看安锦那孩子这么依赖阿颜阿颜也这么照顾他，搞不好之前说喜欢男人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已’，我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你漪澜阿姨昨天也打电话来，说苏老爷子竟然暗示她劝苏城放弃你，她可是气愤得很。”

　　“什么？”我忍不住出声，“让苏城放弃我？这是要干什么，我跟苏城是不是在一起又不影响我跟苏安锦去美国。”

　　“是，如果只是让你陪安锦去接受治疗的话当然不影响，但是，如果他们要安锦恢复正常生活的话，可能就有影响了。”

　　“什么意思？”

　　“你想，安锦既然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再接受其他的女生。”老妈耐心地跟我解释，“除非，那个人是你。”

　　“可是，苏安锦又不喜欢我。不然，早几年他就会跟我在一起了。”

　　“我知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安锦那孩子这么依赖你，跟你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你要知道，你苏爷爷和苏叔叔还是希望安锦可以回国继承家业的，苏城对他们来说毕竟没有安锦亲，之前有个庄思渝也就罢了，现在既然他走了，又出了这么码事，如果你可以跟安锦在一起，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阿颜，你还小，你不懂长辈们对孩子们的考虑。爱情固然重要，但名誉和地位包括钱财都同样重要，更何况，你和安锦之间就算没有爱情，却有着足以维系你们关系的感情。”

　　“本来不想把这些复杂的东西塞给你，但是，如果苏家真的抱有这样的想法……你这孩子，嘴巴不饶人，却是心软得很，安锦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去美国也未尝不可，不过这些事情你得心里有个数。”

　　“还有，苏城可能多少也有些感觉到了，如果你喜欢他，又决定要陪苏安锦出国的话，一定要跟他把话说清楚，别让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