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亘古（北欧魔法手札）》Anastasia夜阑

3、Ⅲ 罪恶

　　阴暗的天空染乱了霓虹，雨滴像是苍穹的泪滴，慢慢地渗入大地，渗入身体，渗入心灵。行人纷纷因为这雨坏了心情而匆匆地找地避雨或者直接回家，也许在流乱的霓虹中，在雨中伫立的少女并没有被人察觉。
　　少女抬头仰望，眯着眼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隔着天际却无法得到的影子。

　　两年，七百三十天，四万三千八百小时，二百六十二万八千分钟，一亿五千七百六十八万秒。
　　常用的计时单位敲响着警钟，时间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想找到一直寻寻觅觅的那个人，却了无踪迹，无法预想所生的时间能不能找到。
　　究竟谁能来帮助自己之类的敷衍，也只能是无力的奢求罢了。
　　因为自己已经不能称作是一个“人类”。
　　雨滴无声地落下，浇灌着大地以及少女那枯竭的内心。
　　“希洛……”少女望着雨，喃喃道，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倔强妹妹的笑容，但是最终还是摇摇头，心里带着落寞还有了然后的自嘲，嘴角弯起苦涩的弧度，融化在冰冷的雨水里。

　　“那个，如果不建议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就在一切希望都要终结滑落在少女脸颊混入雨中那晶莹的液体的时候，仿佛末世界边际那股从未出现过的阳光在霓虹流乱苍穹哭泣的希望，混着雨伞的温度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事务所里的雷蒙德，我的组织会帮助你找到你所想找的那个人，灵体小姐，不，准确的来说你是爱优拉小姐吧。”
　　优拉抬头看着金发的英俊青年，惊奇地眨眨眼，问道：“你能看到我？”惊奇的问题不在于“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而是在于“你能看到我？”
　　可以确认的是，少女并非人类，至少是如此的结论。
　　雷蒙德发现了少女眼角的“雨水”有些手无足策，最终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伸手替优拉擦了擦眼泪，优拉反应过来，有些难堪地想闪躲，却因为雷蒙德的一句话停止了乱动：“别乱动，这只是雨水对吧？”
　　细心的，温暖的，柔软的，关心的，几乎是所有有关暧昧的情节停留在雨伞下，优拉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地微笑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对了，你刚才说你的组织能帮我找到我想要找到的人？”
　　“恩。这里也不方便，干脆去别的地方谈好了”说罢，他往四周望了望，然后烦躁地挠挠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错觉么？”
　　优拉在一旁一脸疑惑地问：“错觉？”
　　不符合年龄的叹息声后，少年无耐道。
　　“就是觉得有东西注视着你，不过大概是错觉啦，好了，走吧。”

　　隐藏在被阴暗遮挡的无人小巷，带着眼镜的双马尾少女似笑非笑地望着走向马路对面的两人，深邃的黑色瞳孔中跟踪着两人的踪迹。
　　少女没有穿雨衣也没有带雨伞，但雨滴却听话地避开了少女，少女穿着打扮像是名学生，白色的衬衫显出娇小可爱的身材，黑色的短裙更加衬托出双腿的修长，只是那修长的双腿上却绑满了黑色的绷带，绷带上全部镶嵌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制刀具，在漆黑的巷子里闪着锐利的银色光芒，许久，直至那两个人影消失在了霓虹中，少女拿起口袋里的对讲机放到耳边。
　　嘴角勾起一丝坏笑：“组长，A计划一切正常。”
　　对讲机的另一边传来一位听起来像是中年男人雄厚的声音：
　　“那么，辛苦了，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乐音。”

　　坏笑的弧度逐渐变得诡异：“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搞定他们。”
　　**
　　这个男孩子的屋子里。
　　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子的凌乱，反而看起来一尘不染，一切仅仅有条，但是屋子里却几乎全部都是白色的，对，有点像医院的感觉，唯一的颜色就是窗户边那盆用心打理的紫色欧石楠，像遥望一样，望着街上混着雨水的霓虹。
　　忽然间想到一言诗句——“石楠红叶透帘春，忆得妆成下锦茵。”
　　窗户上蒙上了雨雾，夜晚的黑笼罩了整个外界，屋内依旧明亮。
　　不过，在这里，这种季节，这种月份，这种地方，开的艳丽的欧石楠有些伪和感。
　　优拉出神地盯着欧石楠。

　　“啊，啊，你很奇怪吧，在那种被阳光直射的地方还有这种季节，在法国生长的艾丽卡能在这里生长。”从浴室出来的雷蒙德穿着白色的衬衫，发丝上还有水珠滴落下来，他随手拿起一条毛巾坐到了优拉对面的沙发上，然后看了一眼欧石楠说道，眼神竟然柔软了起来，“因为用魔法做了点手脚，因为我喜欢让那家伙接受阳光。”

　　——魔法？

　　少女手里握着一杯水，静静地看着眼前罕见的银色眼眸，眼睛里写满了迷惑不解，当她还没有开口问时，少年竟然看透了心思一般，一边拿起雪白的毛巾擦拭着发丝上的水珠，一边及时地说道：“优拉，你已经知道了么？你已经不是人了，你已经死掉了，然后变为了残体这件事情……”
　　优拉茫然地望着水杯，仿佛在听别人讲笑话一样，但言语间还是有些害怕：“虽然我知道别人察觉不到我，但是我真的已经死了么？”
　　雷蒙德的动作停下，轻轻地点了点头：“恩，那你还记得你生前的事情么？比如说你的身世，你的亲人之类的，还有……你的死因。”
　　优拉摇了摇头：“除了我记得还有一个妹妹之外，我剩下的全都忘记了。”
　　剩下的一片空白。
　　“她的名字叫做爱希洛，也就是当红的歌手，挽歌。”

　　把毛巾放到了桌上后，雷蒙德双手交叉拖着下巴，一脸正经地问道：“优拉，虽然你说你是希洛的姐姐，但是我们却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件事哦，那么为什么要在你生前隐瞒你的身份呢？一般来说，死后还能有你这样完整的灵壳的，我估计你应该是个魔法师，而且还是比较上阶的那种。”
　　灵壳，便是现代魔法师们所要捕捉然后消灭掉转换为自身魔力的生物，也许在一些宗教，称为灵魂可能更易懂。魔法师吞噬灵壳就像是植物的光合作用，只不过灵壳是人类衰竭后精神力的实体化，这实体化的完整度，简单来说就是抽象到写生这一程度之间的变化，至于灵壳的完整度按照生前的精神力的大小而决定。
　　“魔法师？”优拉脑海中浮现出了什么，却只是一片猩红色和火红色，她愣神了一秒，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魔法师……现代魔法师……”
　　在现在的二十一世纪，“魔法师”大多已经成为人类脑海中像恐龙一样久远而不现实的生物，如果一个人在街上大喊自己是位“魔法师”，那么那人不是被讥笑，就是被直截了当地当成疯子无视了，人类并不相信有这种东西存在于身边。
　　但，他们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在亘古流传下的血脉的长河中，存活了下来，存在于世界，拥有着异能，也许从事着秘密任务，也许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也许正发狂地破坏着什么。
　　谁也无法给他们定位，因为他们总是来去匆匆，不带走一丝尘土，换而言之就是神出鬼没。
　　总之，“魔法师”及和他们相似的生物存在着。
　　只是单纯地存在着罢了。

　　优拉一阵头痛，她的脑海中总想浮现出什么，却总是一片空白，就像是被打碎而支离破碎的玻璃，怎么拼也只能是碎片。除了那位妹妹的事情，剩下的什么也记不清了。
　　“如果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明天还要去调查你的事情。”雷蒙德起身走到优拉旁，然后把搭在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按在了优拉头上，优拉吓了一跳，刚想说点什么，却被转头后对上的那双美丽澄澈但又泛着懒散的银色眼眸定住了心神，就像被施了魔法，就像那双眼睛里面刻画着魔法一样，“你也累了，刚才也被雨淋了一会吧，为了明天你身体不先罢工，就早点睡吧，客房在你左手边正数第一个，浴室它旁边，那，我先睡了……”
　　少年边打哈欠便走向自己的卧室，一副懒散的样子，但即便如此，优拉还是轻轻地捏着仍留着少年体温的毛巾，嘴角勾起弧度，面颊泛红地笑道：“恩，谢谢你。”
　　少年因为突如其来的道谢愣了一下，然后眉目间反而多了一丝愁虑

　　挥了挥手表示不用谢之后，走进了卧室，刚走到床边他就累坏了一样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听到了水滴滑落的声音，他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他的耳边回旋着优拉的那一声
　　『谢谢你。』
　　为什么呢……明明我的职责是要将你……
　　笨蛋……

　　闭上眼睛之后，世界一片黑暗，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就像死了一般。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什么也能逃得远远的，就连同这个世界一起逃避，那该多好啊。
　　至少
　　——『怪物！』『恶魔！』『罪人！』『异类！』『异类中的异类！』
　　不会觉得……
　　世界抛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