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木木贝

83、东京湾的焰火

　　穿过阳光倾泻的医院门廊，再进入只有光影没有热度的玻璃幕墙下，总不免让人有种明亮却无生气的感觉，即使身边擦肩而过的是真实的人群，空间中满布的全是舒缓的元素，仅那似有若无淡涩的消毒水的味道，对大多数人而言，就足以将一切都压到了最卑微，无论是情绪，还是人心，还是希望。
　　“Yada，烤肉！我们要吃烤肉！”
　　“才不要呢，里绘要吃蛋糕，还有好吃的冰激凌。”软软糯糯的童音，似乎还有点委屈。
　　“笨蛋，那些甜甜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烤肉才有劲呢！”
　　“诶，你们男孩子太无知了！怪不得只会光长个子了！”
　　“什么，你们这些只会哭的女孩子才是笨蛋呢！……”
　　轻轻推开门，精市似乎不在，难得的看到一向“和睦”的小孩子们如斗鸡一般的对峙着，男孩，女孩，阵仗分明的对立，全然没有察觉有外人的进入。而且奇异的，看上去占上风的似乎还是那些势单力薄的小女孩，几个小女孩站在一堆比她们足足高出了不少的男孩子面前，气势一点也不弱。唯一算的上是这个病房半个主人的幸村真琴，正一脸好像叹惋的表情，一边摇头，一边状似认真的说着让那些男孩子抓狂的话，完全一副小大人样的情状，令得那些男孩子几乎快气急败坏的跳将起来，声音更高了几分。
　　但，随着某个小女孩的眼眶开始变红，口口声声嚷着“笨蛋”的男孩们居然立刻就从
　　内部开始溃败，压制性的渐次低下了声。在这种强大的“武器”前，即使强壮如男生，除了节节败退，心有不甘的任由对方侵城掠地外，也毫无反驳之力。
　　果然呢，以蛮力对抗的人最笨呢，真琴的眼睛里一时闪过孩子气的得意，满满当当。要让敌人溃败，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心理上击倒他们！哥哥教的果然不错呢。忍不住的笑意，真琴稚气的脸上开始隐约带上了几分幸村家的温煦，虽浅淡，却真实。
　　“玄夜，怎么不进去？”精市的声音无论何时听来都温和轻柔，如果不是那携同而来的微凉气息，几乎让人有种现世安稳、平和静好的错觉，忘了自己所在的是医院病房，一个理论上湮灭最多美好的地方。
　　没有回头，反而走了几步让开了门前的位置，让猫熊顺利的直线飞奔过自己的身边，玄夜在孩子们顷刻变得欣喜的目光中悄然半阖下眼，淡淡隐藏起些微的若有所思，才转过身。
　　似乎有点奇怪病房内的安静，幸村精市的视线轻轻掠过玄夜和自己的妹妹，“怎么了，大家还没讨论好吗？”没有错过那些男孩子们的低落情绪，对比琴子的笑容，精市开始颇有忧患意识的考虑要不要给男孩子们单独开开小灶，讲讲类似“太阳和风”的小故事，没有对手的琴子也许会寂寞呢。
　　完全不知道自己哥哥心里转过的念头，真琴可是记得雅治哥哥教过的“做了好事不张扬才是真正的美德”，谦虚的将作为胜出方的发言权让给了别人，而且比起甜点其实自己心里更喜欢烧烤多点，哥哥最喜欢的就是烤鱼了。以前暑假里，哥哥可都是会带自己去海边吃纯天然的烤鱼呢。对了，反正家里的烧烤架也不太大，索性就搬到医院来吧，给哥哥个惊喜。真琴偷眼看了看笑容冁然的哥哥，缩了下头，但，怎么搬过来呢？小女孩显然将医院天台当成了自家的后院，任予所有，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搬个橡胶泳池过来了。
　　眼睛一转，某个清逸的身影落入了小女孩的视线，纯熟的绽放出甜美的笑容，撒娇似的拉住了玄夜的手臂，“玄夜姐姐，今天晚上有烟花呢，琴子很喜欢的。”
　　稍低了头，对着小女孩笑得灿烂如花的脸庞，玄夜不解，又了解的点了点头，“嗯，那晚上要出去吗？”
　　“是大华火祭，就在前面的东京湾。”注意到玄夜些微的疑惑，精市微笑着补充，虽然不意外玄夜对外事的漠不关心，但国际焰火大会可是整个关东地区最著名的夏日烟火祭，即使今天晚上的大华火祭只是焰火大会的前奏。玄夜以前真的曾在东京住过三年吗？
　　“嗯，护士姐姐说在天台能看更清楚呢。”每个小孩子心里也许都会有无数的排行榜，无关世俗定义的好坏，只凭任他们自己的感觉，比如最宠爱自己的人、最可以让自己欺负的人或最需要躲得远远的人等，而在真琴的“最容易撒娇成功”的排行榜上真田玄夜已经超过了幸村精市排到了第一位。跟自家哥哥撒娇有时还会有条件，比如说要吃零食就必须先完成作业，想跟哥哥网球部一起出去玩就必须做小助手之类的，而如果是跟玄夜姐姐撒娇，只要哥哥不在，自己可从来没有失败过呢！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把玄夜姐姐骗出去。真琴眨了眨睁大的眼睛，不遗余力的表现出自己的渴望，“琴子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玄夜姐姐，我们去买吧！”
　　“琴子不可以太任性哦。”微笑着打断了玄夜点头的动作，而后在真琴皱起鼻子前，精市轻轻的抚上了小女孩的头，“晚点，文太哥哥他们会过来，琴子不用担心没有零食的。”
　　虽然只是一瞬，但手臂上陡然下沉的力道，贴近的绵软身体，“精市哥哥，没关系的。琴子也想请芽美她们吧。”玄夜抬头一笑，纵容的默许着真琴不知是什么的企图。
　　名叫芽美的小女孩使劲点着头，几个更小一点的孩子更是将目光转向了精市，那种自下而上糅合了期切和渴望的无形光芒，放肆却又纯净的无邪，简直令人难以招架。强烈到灼热的希翼眼神，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有种仿佛摇头就是罪大恶极的念头。这也惹来了幸村精市的笑意，细细嘱咐了几句终究放行了。
　　有关于人际相克论的真理再一次得到了事实的证实，拉着玄夜的手，蹦跃出医院的真琴笑逐颜开的欢愉，立马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玄夜姐姐，我们先回家吧，琴子晚上想给哥哥烤鱼呢。”护士阿姨们可是一早就答应了只要文太哥哥他们全到，就会提供野餐垫和应急灯呢，到时候就可以在天台上开烟火晚会了，一定会很有趣的！呵，暂时保密呢。
　　一脉微弱的兴奋从牵着的小手传来，玄夜略带温凉的眼里氲出淡淡的笑意。低下头，对上那与精市如出一辙的矢车菊般颜色的眼眸，“眼睛里的笑意太明显了，语调要再真诚一点。”
　　迷茫的偏了头，直到坐上车，真琴才终于听懂了玄夜说的是什么，顿时脸上一热，不禁偷眼向玄夜看去，忸怩不安的挪了挪了身子，却又按耐不住的惊异，“能看出来吗？”那岂不是哥哥也看出来了？
　　短短的行途，在一个敏而好学，另一个倾囊相授下，坚实的稳固了幸村真琴从此以往在神奈川第一小学的女王地位，直至升入国中，无人可以撼动。
　　“玄夜姐姐，到了。快进来啊！”一眼看去，幸村家掩映在一片树海花澜之间。由于坐落在一段斜坡的尽头，行人和车辆都很少上下，因此嵌在自然和扰攘之间的街道格外清静。周围的几栋日式住宅酝染出一片静谧沉稳的色调，改变了周围的气息。林海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栋白色的洋房，浅灰的屋顶在阳光下奇异的有种温暖的感觉，却又不显得突兀，宛若盾形的安谧。离开树荫开始处的遮蔽不远，一条中间微凹的石子路，绵延向着高处铺就。两旁点缀着或浅或浓的花草，大片的鲜艳将绿色几乎完全遮蔽了，金黄色、蓝色、柔和的漆光，阳光从花色上反射出的柔和，在暑气中已经将息大半。
　　一路走来，屋子前面另有小园，一边是临街的树篱，一边是和邻居分界的墙，大片的波氏黎豆将整道界墙遮盖的只剩绿白二色，形成了绝好的底色背景。沿着侧面的木质平台，园子修整的层次分明，仿佛是渐染的各种线形，又好像是不着笔痕的水彩画，不同树种的叶片在阳光中透出斑驳陆离的微绿，相比之下，花簇的艳色倒显得有些黯然了。园子中，阳光最好的位置，颇有点出人意料的只种着棵榉树和枫树，挺拔的高高上升，愈高愈严正，绝无枝叶叠峦的触擦，也没有太过茂盛到那种半明半昧荫郁，树姿坚韧。而枫树碧绿纷批的叶子舒展开去，不知道映上的是那缕阳光，一枝上竟攫取了流转的日华，化作透明的金光，宛若璀璨的星辰，在浓密的绿意中惶然发闪。
　　走进室内，环顾满是简约的自然色，不曾多过停留，和真琴两个人将烧烤的用具拖到了车上。又驱车去商场大采购了一番，等到真琴心满意足的停下来时，玄夜已经在某一方面将小女孩同真田伯母、伦子妈妈划上了等号。
　　目测几乎塞满了车后座的袋子，玄夜已经可以想见晚上的热闹场景了，不过，看着真琴那已化作实体的稚纯喜悦，玄夜微微地笑了，星眸斜晲，不自觉的就着车行间倏忽的明媚阳光，一个字一个字闲散的写着短信，时间沉寂。
　　不知道是大华火祭的太过诱人，还是另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原因，天色仍亮得辉煌，医院的屋顶就已经开始被布置起来了。虽然没有星灯、华彩什么的，但只短短一个小时，灰瘠、旷凉的平台正逐渐趋向梦幻，尤其是在童真的丰富想象力之下。护士们，甚至还有几个住院医师将走廊上可以搬的动的所有植物盆栽都偷渡上了平台，锦簇着孩子们送来的花草、各式“宝贝”，硬生生在水泥墙围间隔出了一个屋顶花园。几个实习护士忙碌的最为欢腾，甚至还自制了大幅的海报，贴在了屋顶平台门上。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们甚至都已经在讨论怎么把整个游乐场搬到医院了。
　　夕阳终于在金红色的彩霞中滚动着下沉，琴子踩着自家哥哥的影子，颇为得意的向晚来的文太哥哥他们展示“七月的神奇世界”。丸井文太和切原赤也一时就喜形于色的惊呼不已，对上幸村精市笑得犹如新雨初霁的侧脸，真田弦一郎线条凝肃的嘴角不由得些许抽搐，柳莲二也习惯性的评估起丸井和切原的训练计划。视线虽然只是瞬间掠过，但仁王和柳生似乎又在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心弦微动，如乐尽之后的琴弦余音杳寥，却又终于平寂下来。稍低了头，拉上幸村精市，一手拖过真田弦一郎，玄夜眉梢轻挑，将眼底那丝清浅的金晖掩藏的毫无痕迹。
　　“哇，有烤肉呢！”看到平台中央的烧烤架，丸井文太立刻运用自己天才的行动力搜寻了一番，证实后掉头就去讨好自己的搭档胡狼桑原去了。网球部内要论烧烤的水平，第一毫无争议的是柳军师，但学生会文书的烤肉可不是那么好吃的，需要有以身侍书的觉悟。而后是胡狼桑原和柳生比吕士，技术最差的就是丸井和切原，虽然仁王烤的也几乎无法入口，但至少不会出现诸如危及生命的意外。而这就形成了绝对无法调和的矛盾，吃得最多的和烤的最差的。甚至可以豪不夸张的说，网球部正选位置的竞争有多么激烈，那烤肉抢夺战的惨烈程度可能也就只高不低了。
　　这样的次数多了，对比口舌之快和后续需要付出的代价，几乎就慢慢形成了固定的饲养模式，柳军师的只供应网球部三大巨头和玄夜，胡狼对丸井、切原，间或按耐不住从军师那里夺取那么一两块，其他人抢柳生的，而胡狼则只能吃其他人烤的。
　　如果这个模式再加上真琴那一堆小孩子，还有几个已经下班的护士，真田弦一郎是绝对不会容忍有人破坏网球部的对外形象的，也许马上丸井他们就可以体会到幸福并痛苦着的感觉了。
　　炭火刚红，些微升腾的烟气萦绕而上，烤肉特有的香味随之散发了出来，小孩子们都簇拥在胡狼的身边，没有排队，却也并不显得杂乱，一个个自觉的捧着盆子。真田弦一郎的目光紧锁着丸井，立海大的天才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迫促起来。但，同伴的食物非抢不美味，小孩子们的，实在是抢不下手，而且自己也没打算横死呢。
　　直到所有的孩子都拿到了第一轮的食物，真田才放松了对部里不安定因子的看制，但就这一疏忽，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到丸井和切原的进食状态，那些小护士们的眼睛透出的是一种奇特的闪光，窃窃私语中甚至还有人主动的将自己盘里的烤肉分给了切原，而后更多的一脸幸福的偷望着。目睹这一幕，真田弦一郎的额角突突地跳将了起来，刚要走过去，却被人扯住了袖子，不由得回过头去。
　　“弦一郎，没关系的，我想切原他也不是故意的。”无意流露自己的温霁，可是幸村精市仿佛就代表了一种清隽俊雅，让人轻易就辨析出他的声音，“教导学弟礼仪，也是我们学长不可推卸的责任呢，莲二。”
　　“抄写礼仪大全十遍，开学后值日服务三周。”一问一答间切原的再教育工程启动，尚不知情的人此刻才是最幸福的。
　　注意到真田弦一郎仍显严峭的神色，幸村精市眼神略深，语气却愈加温柔，“以后网球部的外联活动也带切原去吧。”最后的夏季过去，切原也需要成长起来了。
　　“哥哥，琴子已经饱了。”夏季的暮色总是来得很慢，当小孩子们开始挖掘冰激凌时，天色才刚开始褪逝成银灰色，离烟火大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来玩游戏吧,哥哥！有这么多人呢！”
　　适合多人不同年龄的游戏并不多，最后不知是被谁撺掇的通过多数票的是真心话大冒险。分发到手的扑克牌，最投入的除了小孩子，还有看起来童心未泯的护士们，紧张手里的牌，揣测鬼牌的去向，暗自琢磨自己的底限。偷偷看了眼身边弦一郎哥哥手里的牌，第一次参加这个游戏，玄夜其实并不十分清楚游戏的规则。还想着去看另一边精市的牌，就被人轻弹了一下额头，“不可以作弊哦，玄夜。否则可是要加罚的。”
　　第一轮抽到鬼牌的是一个名叫秋津萌的护士，也许是刚开始，所问的问题“最擅长的是什么”，叫到牌色的小男孩脱口而出。几轮过后，问题开始辛辣起来，第一个被惩罚的是另一个护士，被要求学做拔萝卜的动作，还一定要是最后摔趴了的。
　　勉强过关的护士悻悻然的盯上了丸井，一出手就是“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似乎并不认为那是个难题，丸井一点没有什么犹豫“送我好吃的！”，话音刚落，那些眼里有着诡谲光芒的护士情绪更盛了，却生生的让丸井的后背寒颤着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中招的不止丸井一个，轮到切原时，甚至连切原家的家谱都被盘问的一清二楚，就是这样，切原也被罚唱了一首歌。说实在的，电动游戏的插曲在切原唱来虽驾轻熟就，挺有趣的，但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那种令人陶醉到微醺的状态吧，更有几个小男孩自发的开始配音，一时气氛颇为融洽。
　　“最喜欢的花？”
　　“卡撒布兰加”顶着欺诈师样的柳生回答的不知道是谁的喜好。貌似银色狐狸的最爱就是烤肉吧，但今天晚上的这个仁王塞下的烤肉可也不止一点点呢，需要敬业到如此程度吗？还是说绅士也是隐性的肉食动物？
　　“自觉最可爱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炸下一大雷，幸村精市还是浅笑着，只是笑容中多了点温文尔雅的莫测。视线轻柔的在真田弦一郎的脸上扫过，在触及那坚硬的线条后，清亮的眼眸悄然舒卷，瞬间闪过淡若流影的狡诘。
　　真田弦一郎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从玄夜的角度仰视，稀有的勾勒出一种类似羞恼的莫可名状，在帽檐和夜色交织的阴影中，看不分明，但已足够让人屏气凝神期待着答案了，柳军师甚至把笔记也翻出来了，唯有始作俑者笑得云淡风轻，仿佛置身事外。
　　“大冒险。”闷默的回答，真田弦一郎的选择令人大失所望，但四分之一分钟之后，当事人就无比后悔自己这个轻率的决定。似乎幸村精市的存在生来就是为了挑战极限的，“那就‘踩到猫了’吧，昨天弦一郎可是看得很认真呢。”
　　震惊，不止一点点，瞠目结舌的神情固化在每个人脸上，玄夜惊讶的转过头去，包裹在单薄病号服下而依然清隽的身形，看似纤弱而毫不滞钝的肩膀。原来人的强大从来不曾体现在外在，弦一郎哥哥对上精市，需要多久，才能稍微不落下风呢。
　　第一个能做出反应的是另一个幸村，真琴崇拜的仰望自己的哥哥，雀跃到忘了收敛好自己眼里的璀璨明亮，“弦一郎哥哥，你要是忘了，琴子可以示范哦！”那还没有消去婴儿肥的脸上浮出一种无暇的乖巧，真琴平素就溋溢着灵耀的眼睛此时更渗漫着闪烁的快乐。
　　而至于那所谓的‘看得很认真’的场景，玄夜片刻之后就回想了起来。昨天晚上，直播的童谣比赛，一室的孩子，弦一郎哥哥完全是被迫忍受着看完全场的，还记得最后的就是“踩到猫了”，那时候，精市哥哥还问了看后的感想，貌似弦一郎哥哥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太弱”。这不会是某种警示吧？
　　僵持了太久，实在等不及的真琴跑过去拽着弦一郎哥哥，把他拖到了平台中央，而后上下其手，一脸认真的将僵硬的皇帝硬摆成了某个姿势，然后详细解说配合着分解动作，稚嫩的童音还在火上浇油，“看，很简单的啊！”
　　终于，在真琴都已经自顾自的跳完两遍后，一片幸灾乐祸的起哄声中，精市的质问“弦一郎，你要逃吗？”，犹如某个魔咒，那座名为真田弦一郎的雕塑，终于跟着真琴的示范，浑身僵硬的开始机械的抽动。那在小女孩跳来显得可爱活泼的童谣，在真田弦一郎身上就像是锈蚀的机器，启动困难，颤巍巍的惶惑着，不时卡壳。
　　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开始传出一丝丝压抑的笑意，声音很低，似乎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却弥散在空气中，到处都是，甚至渗透了整个夜空。看所有人看来，真田弦一郎本人比表演本身更有魔力，真的不能要求再高了。
　　随着代表末了动作的“喵～”，一瞬间，全场有顷刻的哑然无声，而后迸裂出的的轰然大笑，更有嚣张到捶地捧胸者，代表人物就是丸井和切原，反差实在太大了。
　　拉低了帽檐，甚至整个的遮住了面庞，皇帝的威严看来在一段时间内是荡然无存了。真田弦一郎低气压般的盘旋回了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七月流火，诸事不宜。
　　但福祸相依，这句话在今晚并没有应验到真田家，玄夜也对一个问题也保持了沉默，“从小到大最难过的事？”。起风了，东京湾的薄霭，夜色的阴濛以及那些轻徐的香气，对提问的小男孩清浅一笑，“我也选大冒险吧。”
　　不及觉察一些人心中的微澜，那个懵懂的小男孩思索了片刻，抬头间兴奋的高声宣告，“那姐姐就是泰麒，拿黑桃K的是泰麒选择的主上，我要听那段誓约！”
　　一个对十二国记痴迷的孩子，在他的眼中，黑发黑眸的玄夜就适合泰麒的形象，没有真人版的动漫可以看，但能够听泰麒念一遍那最经典的台词，也足够了。
　　不曾预料到平日恶补的“常识”会在此时派上用处，玄夜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但涉猎过那部漫画的柳军师，尤其是在看到翻出黑桃K人时微微变了脸色，无心的游戏，也许会带来未知的徘徊呢。
　　一个身形的距离，玄夜单膝跪下，“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从此以往，不离御前，不违昭命，誓约忠诚。”
　　刹那烟火爆腾，伪绅士的那句“我宽恕”在漫天的焰火中悄无声息的消散了。目光透过平光镜片的无损折射，仁王的目光落在玄夜那双淡澈的黑眸上，似有若无的泠蓝却安静的洇出极浅的眷暖，仿佛黑暗中某种温度的反光，在烟花中攫取了夏日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