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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他的他和她 ...

  •   “画的不错,为什么扯掉,可惜了。”克劳斯笑着说,先抬起右手,又扬起左手,拍了几下,试图打破这迟滞而尴尬的空气。
      他穿着随意的便装,金发略带蓬松地垂到肩膀上,散发着几分慵懒之感。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着,几点鲜红色隐隐跳跃其上,像火堆中溅出的残忍的火花。
      沙沙沙,沙沙沙。
      克劳斯的麂皮靴子,与厚实的波斯地毯轻柔地摩擦,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委屈感,脚步轻柔而碎小,每迈出的一步都要比先前短许多,像在迟疑着什么。
      脚步终于,在伊莱面前,停了下来,伸出手,试探性地去碰他的肩膀,握住他冰冷的手,然后,将他整个瘦削的身子揽入怀中,拍打他的后背,似乎在宽慰他,让他遗忘。
      整座城堡中弥漫的,是久别后的重逢的复杂感情。

      过了好久,等伊莱平静下来,开口的第一句是:“我以为你死了。”
      伊莱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语无伦次地说:“那天,我走过街边,来到街心广场,那棵梧桐树下,我初次见你的地方,在想,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消失不见了。忽然走过一列红衣主教,每人手中都拿着十字架。……”
      “够了”,克劳斯不耐烦地拍拍伊莱的后背,然后努力用温柔的语调说:“我这不是活着好好地么。”
      伊莱仍然不依不挠地说下去:“那些主教们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火堆,火堆上是一副烧焦的骸骨。我跑上前去,看见散落在柴火上的一个戒指,没被火烧化。我将戒指捏在手中,上面写着大大的K,是你的家族戒指。主教在我背后议论着今天又烧死的吸血鬼。瞬间我的世界坍塌了,那时我想,我是永远失去你了。”
      克劳斯坏笑了一下,说:“又是哪个蠢笨的小偷,做了蠢事。活该。”

      欣慰的笑容终于艰难地从伊莱脸上绽开,欢乐又重新注入了他的灵魂。伊莱向克劳斯走去,想亲切地抱他,想他诉说这段艰难的思念岁月,他是怎么捱过来的。
      克劳斯脸上流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起身去橱柜,倒了两杯葡萄酒,递给伊莱了一杯,说:“致我还活着,朋友。”
      “致重生……我的朋友。”伊莱仰起头,一饮而尽。
      克劳斯看着伊莱饮完酒,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在一边,眼神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他上下扫了扫这华丽城堡的内景,又瞟了一眼伊莱英俊的脸庞,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二重身,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你说……凯瑟琳?”伊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克劳斯不耐烦地打断他:“管她叫什么,什么来着?对了,凯瑟琳。我给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伊莱认真地说:“我已经把你给我的任务完成了。她是保加利亚玫瑰城邦城主的女儿,据我观察,她确实是tatia的二重身。”
      “你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眼睛。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有时候我在画画时,会观察模特的眼神,喜悦的、忧愁的,各有不同。鉴于你所说的,二重身是完全相同的复制体,她们的基因是完全一样的,对事物所流露出的情感也很相似。而据资料记载,tatia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的脸上时常挂着天真单纯的笑。”
      伊莱走到卧室,从箱子里拿出一张年轻女人的画像,指着画面上她弯弯的,弧度优美的眼睛,说:“这是我的临摹品。真品已经被烧掉了。在与凯瑟琳相处的这些天,我观察她的眼睛,与这幅作品上的眼睛几乎完全一致。”
      克劳斯抿了抿嘴角,说:“说得有道理,不过过于感性了。要知道,人是会变的,甚至变得那,我给你的另一件感性的任务,你完成的怎样了?”
      “完全与计划一致。”伊莱望着克劳斯的眼睛说。
      克劳斯眼神流出一丝惊喜:“她已经爱上了你?”
      不满的神情从伊莱脸上浮出,他说:“我想,让一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姑娘爱上我,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这未免使之人道了。要知道,那姑娘看我离开,难过得很呢。”
      “你心软了,对么?人性尚存在。你如何带着人性完成转换呢?荒谬。”克劳斯的语气如凛冽寒风中的砂砾。
      愧疚立马爬上了伊莱英俊的面庞,他满脸通红,语无伦次。
      “对于你的指示,我都是照办的。”他勉强地说。
      克劳斯拍着手,大笑起来,然后说:“好,既然你怜悯她,不忍心离开她,那我就再给你个顺水推舟的任务。”
      伊莱如触电般抖了一下,十分抗拒地说:“我不愿意!”
      克劳斯霸道地走到他身边,握住他颤抖的双肩,使劲摇晃着,说:“我要你去做,我要你让她失去童贞,怀上你的孩子,我就要你这么做,听见没?”
      伊莱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嘴中一直喃喃自语,说:“不可能,不可以,这样对那孩子太残忍了。”
      克劳斯松开手,将颤抖的伊莱推到一边,然后说:“那,你就孤独地在你的城堡里呆一辈子吧。我会寻找新的伴侣的,转换他,给他我们共同的生活,你确实……不太合适。”
      “再见了,伊莱。”克劳斯整了整衣服,起身欲离开。
      伊莱坐在华丽刺绣的长椅上,双手紧紧握着椅子把手,手上青筋暴起,眉间的皱纹拧成了深邃的刻痕,眼里的不舍与矛盾在交织、直直地刺痛他的心脏。
      “克劳斯“,他沙哑的声音在空气淡淡打了个圈,很清晰,”不要离开。”
      克劳斯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缩了回来,嘴角弯成一个诡谲的弧度。
      瞬间,一切又恢复到先前的温情脉脉的节奏了。亲切的脚步又回来了,还有亲切的握着的十指交织的手。克劳斯拉着伊莱的手,慢慢地,拖着,朝挂着闪烁着温柔的鹅黄色灯光的卧室里走去,而不去看伊莱的脸,那被爱所包围的、欣喜与不安交织的脸。
      雕着精致花纹的木门缓缓关上,窗外已是午夜十分,平凡世界的人们已沉沉地睡去了,另一个世界的欢愉,那个充满欲望、鲜血与永生的世界,才刚刚点亮。

      保加利亚,玫瑰城堡。

      清晨,我面无表情地在床上睁开眼睛,却不愿意起身走到窗边,欣赏窗外初夏的繁盛的树。爱的人已经走了,四季更替与我而言,只不过是机械的钟表的重复罢了,毫无意义。
      最初的最痛苦的那几天过去了,再想到“伊莱”这个名字,心脏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抽搐一下。然而,时间带走了痛苦,也带走了其他的一些情绪:欣喜、疯狂、激动、不安、期待……这些近乎癫狂的小情绪,居然也奇特地消失无踪了。我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无所谓喜与悲。
      以至于,当吃早饭时,父亲宣布了我与爱德蒙亲王的婚讯时,我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那好吧,就按照您所说的办吧,爸爸。”
      父亲以为我想通了,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
      我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与露西说话了,我埋怨她,不该将伊莱带到我的生命里,然后又让他给我鲜血淋漓的分一刀。
      也许,嫁给另外一人,是忘掉所爱之人的唯一方法吧。

      婚礼的准备也开始了。冗长的、无聊的、摆设性的婚礼,毫无悬念毫无期待的婚礼。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每个女孩最后都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然后了然无味地过一生呢?纵观四周,几乎所有的女性亲戚都走得是似曾相识的路:嫁给与自己条件相当的男子,生一堆子嗣,然后慢慢老去。
      她们似乎也觉得这种生活理所当然,没什么可抱怨的。
      既然如此,那就停止抱怨,好好准备吧。
      婚纱的尺寸?宾客的名单?菜谱的安排?婚礼的时间、地点……一堆元素都需要我来操心,真真是无聊透顶了。
      这些日子,爱德蒙亲王总共看过我两次,托人送过我花十七束,情书七封,上好丝绸布料二十匹,更有数不清的糕点、奶酪、水果……难道我在他眼里就那么能吃?
      “年轻姑娘不要怕胖,多吃点,没关系的。”我记得爱德蒙亲王曾经笑着对我说过。
      妈妈说:瞧,多么踏实多么好的男人哪!
      “切,这明明是在养奶牛,养肥了等着挤奶、生小牛!”我说。
      当一个姑娘不爱一个男子,他做得再多,也是百搭。这是真理。

      时光一天天地流淌着,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和日益繁忙的准备,我心中的伤痛也渐渐淡忘了。
      “婚礼定在下个礼拜天。”父亲早晨通知我说。听到这个消息,我非但没有反感,反而有点儿越快越好的期待,毕竟这段准备时间已经消磨了我大量的精力,令我精疲力竭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露西突然过来了。
      “请你离开,我不想见到你。”我照例将冷冷的扑克脸摆给露西看。
      露西瘦了好多,脸上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她也没多说什么话,只是把一封信轻轻放在我的梳妆台上,就默默退下了。
      我走过去,拿起信封,落款是那个,伤我最深却最令我期待的名字。
      “伊莱子爵,敬上。”
      仿佛整个血液都涌上了头部,我的脸涨的通红。小心翼翼地将信端详了几次,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火盆。
      是拆掉,还是烧掉?
      我仿佛置身与天堂与地狱的边缘,被矛盾的烈火所重重地灼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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