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无依不渝 ...
-
荒凉乱世,中原皇室根基不稳,幼帝上位,外戚宦官乱权夺位,朝廷混乱。外族不断入侵挑事,朝廷四处征兵讨伐,苛捐杂税,更有贪官污吏中饱私禳,百姓苦不堪言,路有饿殍,瘟疫横行。有义之士纷纷揭竿而起,十几年内忧外患,入眼所触之处,一片荒凉冷清。
朝廷无能,有志百姓年轻之士弃文从武,十几年来,江湖武林门派如雨后春笋,纷纷而起,不断壮大。其中要属凤凰山的扶生派,独树一帜,堪称武林翘楚,以拯救天下苍生百姓为己任,阻攘外族,安国定邦,在中原武林深有威望。其掌门多年闭关炼药,广布人间,控制瘟疫,深得百姓之心。
自古有正必有邪,正义门派不断壮大,邪教魔派也暗中滋生,肆意横行。魔教玄暗宫打着“浮生如梦,苦痛无常,忘情忘义,一生无忧”的旗号麻木战乱瘟疫中受苦的百姓,伏首甘愿做其杀戮傀儡。
于是市井中流行着这样一句歌谣:人间有大敌,瘟疫和玄暗,若要护家园,必上凤凰山。
瘟疫得以控制,但其百年难见的蔓延性和致死性,仍令百姓心有余悸,闻风丧胆。
这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寂静空冷的大街,路人稀少,摊贩稀稀落落。
两个衣着褴褛,一大一小的身影,相互搀扶走在青冷的石板路上。
一个年轻妇人和一个小女孩。那妇人眉眼清秀,只是满面憔悴病容,眼底有掩饰不了的痛苦之色,只是低头看向小女孩时,才会强撑露出慈爱温柔颜色。
小女孩五六岁模样,瘦削的身躯藏在大大的破棉袄中,只伸出出两只脚。单薄的布鞋露出红肿的脚趾,她却似乎感觉不到冷般,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头发枯黄稀少,蜡黄干瘪的小脸早已失去小孩子的粉嫩光泽,冻紫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只是漆黑的眼睛轻眨转动时,才显露出一份生气,
身旁的小人儿身高不及母亲大腿,却也知道母亲的吃力,用力地抬起红肿皴裂的小手扶着母亲的腰,虽然毫无作用,母亲却会低头望着她,露出会心的笑容。小女孩看见母亲的笑容,像得到夸奖般,越发用心。
小女孩第一次与母亲从小村中出来,兴奋好奇得不得了,母亲说是带她来找父亲的。她马上就跟村里的小花,地雷一样有父亲了,别人再也不敢欺负母亲和她了。小女孩天真地想,她以为从此就能与母亲父亲永远在一起了,可她哪里知道母亲已病入膏肓,坚持不住。
就在小女孩满心欢喜的时候,年轻妇人摇摇晃晃倒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小女孩吓了一跳,趴在母亲的身上,不停地唤着:“娘亲,娘亲----”
年轻妇人撑开眼睛,眼底满是哀伤不甘之色,干瘦的纤指从怀中掏出一个挂坠,颤抖着挂在女孩的脖子上,吃力缓道:“不渝,一定----一定要好好---保管它------去找,找你父亲,告诉告诉他----我此生遇见他-----无悔。”
小女孩哪里知道母亲是在临终托言,她只知道母亲的话一定要乖乖听。
小女孩用力地点头,稚嫩的声音满是乖巧:“娘亲,不渝一定乖乖听话,藏好它,不让别人偷去的,我们一起找到父亲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娘亲,你不要躺在地上了,地上好冷好冷的。”
年轻妇人看着女儿这么乖巧,心痛如刀割,她多么不舍得丢下她孤苦无依的女儿,也许不久也要冻死饿死。
她突然好恨,恨老天这么绝情,哪怕替她的不渝找到托身之处也好,为什么连这么点时间都要吝啬,为什么,就因为他爱上了那样一个人,老天就要惩罚她,她认了,可是她的不渝,她的乖女儿是无辜的-----
年轻妇人睁着眼睛,流下了一滴泪,眼睛暗沉下去,死不瞑目。
小女孩此时还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她见母亲流泪,小手笨拙地替她擦拭眼泪,轻轻摸着母亲的脸,就像她被村人小孩欺负哭的时候,母亲为她拭泪,轻抚她的脸一样。
“娘亲别哭了,不渝以后都会乖乖的,娘亲快起来。”
“娘亲不要不理不渝-----”
“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莫不是瘟疫------”
“------------------”
“作死啊,死在这里,害惨我们了。”
“快去报告族长啊,要解决了她们,后患啊,真是要命啊----”
“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几个人影慌慌张张从身边走过。
战乱凄凉的乱世,人情冷暖也随之殆尽。
小女孩终于发现母亲的异样,不停地叫唤,轻摇母亲,可是母亲仍旧不理她。
“族长,就是这里,恐怕是瘟疫啊。”一个身材短小,鼠目猴腮的人指着年轻妇人和小女孩,恐慌道。
“快叫人准备火把。”老族长皱着眉头,气急败坏。
“好好-----”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小女孩的身边就围着一圈戴着口罩,手套的城中百姓。
小女孩望望他们,又看看母亲,仿佛看到希望,大人都是很厉害的,她立刻俯身跪在地上,磕头道:“叔叔伯伯,你们快来看看我娘亲,她睡在地上不起来,一定是病了,肯定很难受,求求你们找大夫来替我娘亲看病,不渝谢谢各位叔叔伯伯了。”
小孩子单纯稚嫩的哀求声音却没打动他们的铁石心肠。老族长大手一挥,身边百姓,就陆陆续续在她们身边堆上一圈干柴,浇上烈酒。
小女孩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身上要冻死了,她和娘亲的身上都湿了,小女孩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他们和村里人一样,非但不帮她和娘亲,还欺负她和娘亲。
小女孩气愤极了,小脸皱成一团,她爬起身,指着城中百姓,大喊:“你们都是坏人,欺负人,等我找到父亲,一定叫他打你们,他很厉害的。”
周围的人全都哄笑。
“族长,现在要点火吗。”
老族长侧脸,挥手。
小火星一碰着干柴,瞬间引燃,眨眼间就变成熊熊大火。
小女孩吓住了,到底只是小孩子,看到周围烧起的大火,哇哇大哭,伴着冬季苍凉空寂的气氛,愈加悲凉。
于此同时,远处有一支黑色队伍正往这边行进。城中黑色的浓烟飘得老高,老远就能清晰看到。
飞在半高空中的轿子,伸出一只苍白纤手,队伍立马飞速平稳停落于地上。
“右护法。”一个淡淡无波的声音从黑轿飘出。
“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袍,手拿佩剑,身材丰满健美的冷艳女子,拱手站立。
“救出那个小孩。”练武之人,更何况是玄暗宫的宫主,自然有十里闻声,辨识的能力。
“是,宫主。”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在空中几个空翻,便消失无踪。
小女孩只觉得周身滚烫,灼得脸蛋难受极了,到底有几分机灵,大哭之后,看到周围的大火就要烧到母亲的鞋子,连忙把母亲湿湿的鞋子脱了,往外丢。可到底是五六岁小孩子,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有大喊大叫:“来人啊,来人啊-----”小嗓子都要喊哑了,外面依然无动于衷。
一个黑影飞跃火中,扯住小女孩的后颈处,一把将她提出来了。
轰隆一声,火把堆倒塌,浓烟滋声四起。
小女孩懵了,娘亲还在里面,可火把倒塌了。
“娘亲----”小女孩哭唤着,就要靠近,被黑衣女子一把拉住。
“她死了。”淡漠的声音响起。
死了?村里的姥姥躺在长长的箱子里,就再没有醒来过。他们都说姥姥死了。
现在娘亲也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再不会哄不渝睡觉,背不渝去找父亲了。
想到这里,不渝哇哇大哭起来,忽而想到什么,不渝揩了一下眼泪,转身狠狠瞪着对面那些瑟瑟发抖的人,指着他们气愤道:“姐姐,都是那些坏人要烧死我和娘亲,你也让他们死-----”
稚嫩的声音也有一分狠色。
五六岁的小孩子,哪里分得清善恶,她只知道最疼她最爱她,一直陪伴她的美丽的娘亲被这些坏人烧死了。
“女侠大人饶命,女侠大人饶命。”几个百姓已经战栗地跪下求饶。
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孬种,黑衣女子厌恶地皱皱眉,抬手一掷,利剑划过脖子,再回手中,滴血未沾。地上已躺倒一行。
几个后排的百姓,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想要逃命。
“ 蹭蹭蹭-----”后面缓缓而来的黑色队伍,最前头的轿中,飞出几片树叶状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清,剩下的人一个不留倒在地上上,脖子上细口流出黑血,来不及惨叫就七窍流血而死。
小女孩呆了,她是恨得想他们都死掉。可是她没想到死人是这么可怕的事。
宽大的飞龙刺绣袖口滑到小臂,一只苍白的纤手,拂开帘子。从轿中迈出一只黑色兽皮靴子,接着便是通体黑色的衣袍,腰间猛兽刺绣罗纹的黑色腰带,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站至轿前。
乌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斜飞入鬓的剑眉,薄薄的眼皮,似掩非掩,上挑的凤眼,满是冷厉之色,苍白的肤色,殷红的薄唇,美是美,可那是一种让人觉得危险不敢靠近的美,如一朵妖艳绝望的罂栗花。
此人便是玄暗宫的宫主,玄火。人称杀人不眨眼,见血不沾身的鬼火
小女孩仰着小脑袋,望着面前这个高高的,黑黑的漂亮叔叔,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
玄火见这个小女孩在此死人满地的场景下,还毫无惧意,好奇地打量他,觉得挺有意思。他蹲在小女孩的面前,扯了一下唇角,让自己稍微温和些,轻声道:“你觉得这些人应不应该死。”
这个问题在小女孩小脑袋中转了一圈,这些坏人死得好可怜好可怕,她不想看到,可是他们烧死了娘亲。
小女孩扁了扁嘴,大声道:“应该!”
稚嫩的声音,配合着底气十足的响度竟让人觉得可爱好笑。
玄火半是满意半是诧异地笑了笑,弯弯的眼睛带点童真的笑容。
周围的黑袍人都愣住,从没见过宫主露出这样由心而生的笑容。
无意中瞥见小女孩脖子上的挂坠,玄火眼眸划过一丝疑虑。待再辨清,一只红肿的小手覆在了上面。
小女孩见有人盯着自己的挂坠看,记起母亲的嘱咐,赶紧把它藏在里衣里按住,防备地盯着他
玄火见状,挑挑眉,嘴角泄出一丝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状似随意问道。
“我叫不渝。”不渝见他没有想拿的意思,放下心来。又听他问自己的名字,这个她可很清楚,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不渝,有意思,好个至死不渝。”玄火笑道,下意识问:“不渝的全名叫什么。”
小孩子只知道平常大家都叫她不渝,她的名字便是不渝,哪里知道什么全名。
全名?不渝迷惑了,全名不就是不渝吗?小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就是叫不渝。”
玄火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来这干什么的。”玄火通俗问道。
“我来找父亲,可是娘亲死掉了----”不渝想起母亲死了,撇着嘴就哭起来。
玄火一个杀人魔头,哪见过这种情况,平常只要不悦,一指过去就了结了。可面前是一个五六岁小女孩,总不能对付吧。
稍微想了想,便哄道:“我带你去找父亲。”
不渝听了,破涕为笑,甜甜道:“谢谢黑叔叔。”
黑叔叔?玄火皱皱眉。小孩子记人只看特征吧。玄火站起来,无奈。
于是一行黑袍队伍中,前头黑轿中,多了一个五六岁晃着脑袋眼睛乱转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