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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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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出生的时候,将会为未来怦然心动的那张脸储存在你的脑细胞里潜滋暗长,直到有一天对号入座的这个人出现,爱情就诞生了。这好像是天生不可改变的,就像是基因,没有那么容易就改头换面。和爱子在一起时,额笃定自己爱着的,肯定是她这样的女人,一举一动都能触动到我的心房。可是在分开的这几年中,我却和其他类型的女孩儿交往过,竟然也发现会有一种叫做ai情的东西慢慢浮现。
我很内疚,毕竟我爱过,忽然发现这爱情并不是绝对而唯一。
洋洋对我说,我死了,你就不必来了,我不想你看到我最后病入膏肓的样子,你叫他们几个也别来啦,我最后是要决定火化的,一把灰烬,塞在那小方盒子里,多可笑啊。我抱着他哭,说不可笑,不可笑,你最帅了。他靠着枕头,目光变得很遥远。
现在,我走在洋洋妈妈家光线不是很好的楼道内,她在电话里说了地址,可是我还是给忘记了究竟是五楼还是六楼。我蹲在那个地方,觉得肚子很疼,是老毛病一紧张就这个样子。约摸过来半个来小时,我的电话响了,是洋洋的母亲,问我到没到,要我别在外头吃,上家里去吃午饭。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才问,伯母,您是住在五楼吧?
洋洋以前在同志之家做心理疏导的工作,找他的多半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有些郁闷的慌,有的又为自己游戏人生而懊悔,还有的说洋洋老师,你要不跟我好,我就割腕自杀然后写遗书把你大名写进去,弄得洋洋哭笑不得。但总体来说,他喜欢这份工作,也怎么都没想到病魔会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
李琳阿姨给我开门,门口堆了些大纸盒子,她精神不好我一看就知道,不过还是强撑着。
“都是邹洋以前穿坏了的鞋子,叫他扔他也不扔,全部堆在床底下生蛆,懒地烧死麻蛇吃。”
我环看这个家的四周,沙发上也都是东西,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找个位置坐一下。阿姨去给我倒水,我跨过那些纸箱子,来到阳台的地方。仔细看沙发上全是相册,翻开一本,是邹洋以前去旅行时候的照片,还有他留学时候在大学宿舍里的相片。
“你没吃饭吧,和我一起吃算了。”
“恩。”
接过女人给我的水杯,我的眼睛盯着那些照片,上面的洋洋彷如生还了一般。
编辑部的魏达生打电话问我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告诉他我要去【湾湾书店】找点儿材料,他说你得赶回来参加五点半的会议,我嘴巴上答应,心里却想着要谁谁帮我去顶一下。正在开小差,魏达生又说,中午的时候你女朋友来找过你。我莫名,女朋友?我和上一个女朋友正式分手已经一个月且再无联系。
“她是日本人吧?可中文说得很溜呐。”
我哆嗦了一下,连忙打哈哈,把话题扯别处去了。
蹲在【湾湾书店】里那堆舶来品里,我老在想魏达生说的那些话,心里急躁起来。是不是我变了,变得不负责任,还是爱子依旧执着?多好笑,我现在的心情和抛弃妻子的陈世美差不多,可是我并没有给予爱子任何复合的承诺。复合对于我和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毒药,倘若放在三年前,我心甘情愿被她毒死,可是现在,我却再不那样烈士般义无反顾。
即便是被人骂胆小如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书店的老板是个怎么看都很猥琐大叔的大学生,他跟我说他就是大学生,只是老也毕不了业,家里人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为他愁白了头,他干脆心安理得,有点故意跟家里头对着干的意思——赖在大学里继续做无耻之徒。伪知识分子。
我离开大学很久,都不知道原来现在的大学还能容纳这样的货色。
他说,能呐,你只要每年按时交学费呗,对了,还有各种名义的补考费。
我听后愕然。
“请问我要的三本【黔园诗画集】到了吗?”
“你到D7那一路去找找,要是有就有,没有就再等几天。”
【黔园集】,老得跟出土文物似的古拓本,哪个活人会看这种玩意儿。我稍稍侧了个身子,却看见一双纤细的脚,鞋子的扣带系在那瘦瘦的脚腕上,珍珠色的皮鞋周围聚集着浅浅的水渍。单看那样一双脚,我便出了会儿神。
当我把目光全部投入到这个女人的身上,我的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快乐,与其说是惊喜,快乐更贴切些。因为我没有感到吃惊,好像那天在咖啡馆外一见,自己心里就会一直觉得我会和她再相见。她穿着栗色的长裙,外面是宝石蓝的高领毛衣。我站起来,她却匆匆按照书店老板的指示径直往里走没有瞧见我这个望着她发傻的人。
走到店门口,天上飘着毛毛雨。
她的伞插在店门地毯上的一个铁箱子当中,紫红色的长柄露在外面。
慢慢走进书架,我和她彼此隔着一栏,抽出一本书,我便能从缝隙里看到她的身影,同那天一样相同的背影,但是今天她的头发没有披散着,而是挽成了一个发髻,松散的碎发缠绕在她的耳根和脖颈。一头蜜色的卷发,我心里描绘着,忽然觉得这样的相遇很浪漫,这是不是我初注意到她的原因,我对这样的细节特别在乎,虽然也有些不合时宜的少女情怀。
东方人是不适合这样颜色的头发的,便只能把各种想象赋予自己的梦中情人。小时候看白雪公主的绘画本,就不如看睡美人那般喜爱。因为白雪公主是乌木一样的黑发,全不够承载自己内心的幻想。
她似感到了我的视线,转过头,我却迅速地移开了身子。
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捏着的是易卜生的戏剧集。闭上眼,仿佛她已经成了娜拉,小可人般的玩偶,而我则是林丹太太——那个帮助她摆脱她那自私自利,虚伪至极的丈夫的女英雄。她势必是被什么束缚着吧,看着她瘦削的身影,我心里就这么揣测,也许是精神上的。我内心的女权主义声音在这里忽然蹦出来,带着嘲笑的口吻,拯救她吧,去尽你所能。
沮丧之情顿时潮水般向我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