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一弯白月光》阿貔

4、第四章

　　黎愈江果真如黎云飞所言早早侯在包厢之中。
　　待两人入门，他便站起来，先介绍了黎云飞，复又转头对白晓婉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密斯安。”又对站在一旁的密斯安介绍道：“这位……这位便是我与你提到过的白小姐。”
　　白晓婉与黎愈江已行过婚约，嫁入黎家，自然是从了夫家的姓氏，未想到在对外人介绍时，竟只介绍她娘家的姓氏，黎愈江话音未落，白晓婉便脸色煞白起来，场面一时有些胶着。那位密斯安似乎有些不明就里，见气氛僵化，不免率先朝白晓婉伸出了手道：“白小姐，幸会。”白晓婉面有难色，倒是一旁的黎云飞忽然朗声大笑，对着安茜上前行了西礼：“浅溪说笑了，终究是青年人，尚且放不开，越安久处兵营，某些规矩要欠缺些，安茜小姐，失礼了。”
　　安茜一愣，还是极有教养地回了礼，并未惊异于黎云飞的胡乱打岔，似是对黎云飞的“兵痞”身份早有耳闻。黎云飞故意将话题一岔，气氛便渐渐回暖，几人也纷纷讨论起即将开演的戏剧来。
　　白晓婉感激地看了黎云飞一样，见他朝黎愈江挤了挤眼睛，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黎愈江旁边，低声道：“夫君。”
　　见白晓婉总是一副温婉柔顺的模样，黎愈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木着脸，不甘不愿地“嗯”了一声。就在此时，只听得戏台下忽然迸发出一阵喧哗叫好声，京胡一拉，戏剧从此开场，几人停下了交谈，安安静静地坐着看戏。
　　那台上的，正是德莱班的台柱玉笙老板，唱的乃是一折《玉堂春》。
　　待到一折完毕，几人俱是回过神来，不觉心驰神往。黎云飞拍了拍手，候在门外的门童便进来问道：“黎先生有何吩咐？”
　　“我定制的花篮送去后台了么？”
　　“黎先生放心，经理已着人送去了。”门童笑嘻嘻地答道。
　　黎云飞这才点点头，对众人温和道：“我与这位玉笙老板尚有几分交情，若是大家赏个面子，不如我做东，大家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再者，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们三个青年人也得与我这大老粗交流交流时下的进步思想嘛。”
　　白晓婉听得这话不由噗嗤一笑：“越安哥若是大老粗，那晓婉不就是文盲了？好歹你曾去过新学堂，我可是窝在家里翻几本旧书的老套人。”
　　安茜此时也放开了许多，言道：“白小姐与黎先生俱是当今风流人物，说到自谦上却是头头是道，如此说来，安茜岂不是不能活了？”
　　恰巧门童来报，说是玉笙老板已去后台卸妆，只请几位贵客再稍等片刻。黎云飞再次点头应允，转身对三人道：“玉笙上妆下妆总是极细致麻烦的，有劳大家都等等，咱们事先聊聊，也正是好时光。”
　　黎愈江原本便只打算带着安茜在白晓婉面前给个下马威，没想到这厉害的小叔叔却跟了来。他再安茜面前总是青年才俊意气风发的模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提是家中长辈，只得咽下口气，绷着脸将几人互相介绍完毕。
　　他原先想地极好，让白晓婉知道自己已另有意中人，接受她只是迫于无奈，好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现在不仅看完了一出戏，还要接着吃顿便饭。他一开始便一刻也不愿意与白晓婉相处，看在黎云飞的面子上蛰伏了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了，虎着脸，啪地站了起来道：“小叔，我与小茜还有些事，今晚这顿我看便下次再说罢。”
　　黎云飞是知道他这侄子单纯心思的，也不说话，只是眉毛斜斜一抬，黎愈江咽了口唾沫，狠下心来道：“小叔，我与小茜是真有些事要办，报社的朋友说今晚请客来的。”
　　黎云飞闻言不怒反笑，又是一副潇洒做派道：“既如此将晓婉也带上吧，好歹是你太太，也应见识见识你的社交圈子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黎愈江顿时无语，不知如何是好，安茜闻言却是极度震惊的模样。黎云飞故作惊奇，又问道：“咦？安小姐为何不知？前段时间整个凉州城可都沸腾起来了呢。”
　　安茜紧皱着眉头，嘴角却尽力扯出微笑道：“我……我那时回家探亲，尚在胶州，今日才归，所以今晚算是接风宴……”话未说完便忽然超黎云飞鞠躬道，“对不起小叔，我……因为是一些极要好的朋友……所以我……”
　　黎云飞大度地挥了挥手，又笑地温文尔雅：“你们青年人总是贵人事忙呢，去吧去吧。”
　　安茜又转向白晓婉，极为惨淡地笑了笑道：“白……不，黎少奶奶……我还有事……”话音未落倒是黎愈江忍不住，一脚揣翻桌子，白晓婉尖叫一声，眼看着扑面而来的碗碟已经吓愣了，说是只那时快，黎云飞呼地伸手将她扯了过来囫囵转了个圈子，堪堪避过砸来的碗碟，那一头黎愈江却早拉着安茜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门外的门童被吓个半死，冲进来见一地狼藉，连忙跑过来问道：“黎先生，黎太太，你们没事吧？！”
　　黎云飞胳膊环着白晓婉的肩，她自小便没经过这种惊吓，此时尚未回过神来，只凭本能紧紧抓住黎云飞的胳膊，抖个不停，黎云飞则是紧抿着嘴唇面色铁青，温文的模样变作煞星一般，那门童陡然靠近不由一惊，倒退了几步。
　　半晌黎云飞拍拍白晓婉肩膀，让门童抬起头来，已是面色如常，缓道：“无事，方才我不小心打翻了桌子，玉笙老板准备完毕了么？”
　　门童连连点头道：“应是好了，我这就去吩咐人开车过来。”

　　待门童一走，白晓婉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踹踹不安地望着黎云飞道：“越安哥……”
　　黎云飞沉声道：“晓婉不用担心，今晚回去便收拾那兔崽子。”
　　白晓婉半愁着脸色，却还是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云飞抬手制止她的劝阻笑言道：“你心太善，都让我家这小兔崽子欺到头上了。他都是让我大嫂给宠坏了，回头若是我不收拾他，大哥迟早得把他揍死。”
　　白晓婉想到自家大哥的不苟言笑，却对自己格外温情，又联想到父亲，不觉有些心寒。她原本抱定了老老实实嫁人的想法，相夫教子，一辈子也便如此过去，却没想到横生如此波折。
　　对于黎愈江，她是没有什么爱情的，见此情况也说不上痛心，只是对父亲所订下的亲事感到一阵阵悲凉——她原以为看在母亲一辈子柔顺的份上，父亲会为折中选择一位良人，却未曾想过反倒成了联姻的利器——伤人害己。
　　白晓婉闭上双眼只觉得背后冰凉，最伤人的却不是黎愈江了。他对她本是无爱，那安小姐亦是通情达理，如今被她硬生生拆了金玉良缘，只怕是恨都恨死她了！

　　黎云飞见她面露苦涩，忙递过一张手帕：“晓婉……”
　　被他一打岔，白晓婉复又反应过来，只觉得鼻内酸楚，却有些无泪了。她连忙扬起笑脸道：“越安哥不用担心，咱们先走吧。想来玉笙老板已在下面候着了，他是你的好友，咱们万不可让他久等。”
　　黎云飞哈哈一笑道：“晓婉，你果然有白团长的风范！原本越安只佩服白团长一人，如今得加上你啦！”
　　白晓婉被他说得有些面红耳赤，点了点头便连忙顺着门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