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三千》真金白银

5、第五章 秉烛夜谈

　　正正方方一间屋，密不透光。屋中东面摆着一张长桌，桌上，三簇小小的火苗正在红烛上方摇拽，将屋中事物照得影影倬倬。
　　在这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有一站一坐两个身影。
　　站着的是一个身姿高挑的年轻女子，着月牙白轻丝长裙，裙尾长及曳地，两袭长袖垂于身侧；一条七彩锦云带系于腰间，衬得其腰身纤盈不堪一握。
　　坐着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着釉底红窄肩锦袍，一水及腰乌发仅一根石榴红锦带松松系于脑后；腰间垂琼瑰玉佩，质朴而自然天成。
　　此时此刻，红烛、良辰；孤男、寡女，仅处一室，自然是：
　　无关风与月。

　　张银梓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啪嗒”一声，一物从她裙裾中滚落，正好随着“叫银梓吧”这几个字，掉在地上，滚了一滚，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停在男子右脚边上。
　　那是锭透着俗气的银子。
　　“银子？你倒是会捡现成…”
　　坐着的人眼睛虽然看的是地上的银子，话却是对着张银梓说的，口气相当的…鄙夷？
　　张银梓顿感虚弱，她还能说什么，什么碰巧的事情都被自己赶上了，还用得着解释么？难道怪无歌子多事，没事让她身上多块银子？还是怪老爸取名时，没算准日后她能碰到今天这种情况？
　　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现在很憋屈，难受得心里发堵。这该死的银子不过是为她的憋屈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让积压在心底的、这几日以来的那些不快，一起涌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
　　她无力的摆了摆手，不想在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
　　“随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声音如同呻吟。
　　言罢，径自坐到男子对面，伏下身趴在桌上，将整个脸埋在手臂里，便一动不动了。

　　尚义珺学着坐在自己对面女子的样子，也伏下身趴在桌上，只是露出一双眼。透过摆在两人中间、燃尽一半的红烛，眼中波光流动，只静静的看着她。片刻之后，轻笑一声。
　　“还是这般没有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哧”一声响。一支红烛已燃尽，烛芯处火光一闪，熄了。
　　尚义珺身子一震，猛然清醒。
　　他站起身，走到张银梓旁边，脸上略带迟疑。继而，弯身附在她耳边轻轻吐气。
　　“醒着吗？”
　　回答他的只有来自身旁女子悠长规律的呼吸。
　　尚义珺好笑的摇了摇头，伸手去拉她。
　　“不要趴着睡...起来。”
　　待将她整个人拉起来以后，张银梓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嘤咛一声，却没有睁眼，反而将身体倚在他怀里，又沉沉睡去。
　　尚义珺轻扶着怀中的女子，不让她身体往下滑，叹了口气，看向女子满是倦意的睡脸。
　　却发现她脸颊上有尚未干的泪痕。
　　他愣住，在他内心深处有某些隐着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她身侧，用手指轻柔仔细的拭去泪珠残留在她脸上的痕迹。
　　而后，不再看她，起身走向屋子正中，轻轻击掌两次。
　　转眼，房中已多出两个人。
　　“公子。”
　　“公子。”
　　来人毕恭毕敬，齐齐向尚义珺抱拳一鞠。
　　尚义珺微微颔首。
　　“不知公子急招白鹊回来，是为何事？”
　　身材娇小的紫衣女子向前一步，眼中略带焦急的问。
　　“你且看看，床上躺着的人是谁？”
　　尚义珺面带笑容，眼中确有一抹冰冷，一抬下颚，指向木床。
　　白鹊满脸疑惑的向床上看去，大概光线太暗，似是看不清楚，又走近了些，待再看时，却是一声轻呼。
　　“她，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白鹊惊得一双丹凤眼瞪得溜儿圆，死死盯着床上睡的正酣的身影，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从勋国府出来，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尚义珺笑着反问她。
　　“白鹊不知...可是，白鹊是亲眼看着她睡下的，之后便守在外屋...”
　　说到这，白鹊神情似是有点心虚，犹犹豫豫迟迟不肯开口。
　　“怎么不说了？是不是守在外屋...睡死了？”
　　尚义珺替她说完。
　　“嗯...”
　　两颊通红的白鹊，一脸自责的轻声回道。
　　“公子。”
　　站在两人身后的高个子黑衣男子，急忙出声。
　　“白鹊虽然平时懒惰贪玩，但是公子交代她的事情，她比谁都要重视...这事...属下觉得另有蹊跷。”
　　青竹表情呆板，语气认真，但看向白鹊的眼神中却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以你所想，这事怎么个蹊跷法？”
　　尚义珺看着他，眸中精光一闪。
　　“白鹊...最近，可觉得有什么让你奇怪的事情吗？”
　　青竹依然看着白鹊，口气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白鹊也看着他，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复而低头想了想，似是想到什么，便抬起头，很肯定地说：
　　“近几日，白鹊每到接近亥时，便会觉得非常困倦、嗜睡，昨天更是一睁眼天都大亮了。起初以为是天气转凉的缘故，现在想来，确实不对劲。”
　　“公子。”
　　青竹这才看向尚义珺，又恢复到原来的语调。
　　“白鹊向来睡觉轻听觉敏锐，往常属下去找她的时候，往往刚到外屋门前，她便在门口等着了；而今天，属下至门前时，却未见白鹊...”
　　说到这里，青竹小麦肤色的脸上似有可疑红晕，一闪即没。
　　“未见白鹊，属下只能进到屋中...一进屋，便闻到一种淡淡的异香...然后看到...”

　　青色薄纱蔓帘后，白鹊歪七扭八的睡得正香，荷叶绣面儿锦被一半被她压在身下，还有一半垂在地上。
　　明明睡姿很是难看，明明床上的娇小女子还整齐的穿着中衣，可青竹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身上也越发燥热不安起来。
　　只好别过脸去，不去看床上那肆意勾魂的曼妙身影，无奈却不能出声叫醒。青竹犹豫着，向着那精巧的肩伸出一只手，食指刚碰触到那温热的地方，马上又缩了回去，然后有些失神的看着手指，似乎在感受这残留在指尖的温度。
　　“嗯...”
　　白鹊一声轻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站在床边，正对着自己的手发呆。
　　幸好她反应及时，认出那是青竹，把已经冲到喉咙处的惊叫又狠狠咽了回去。
　　青竹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只见白鹊正瞪着眼怒视自己，他便向着窗口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