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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渭南一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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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城的晌午,是城中一整日里最显沉寂的时候。
街上用完午膳的路人,大多都已各自回家中午睡;剩下的是一些摊头小贩,这会儿也都歪歪斜斜坐在货摊后面,连连点着头打着瞌睡。
偶尔会有像这样的一个、刚刚进城的他乡客;牵着高马、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低调走向街边清冷人稀的茶楼;待喂马的小仆将马牵走之后,便上了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份茶水吃食,悠哉自得的品着。
只见这人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抿着茶水,似是有意无意,眼角余光会飘向窗外。
当这茶水第三杯见底时,却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声,然后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年轻女子从茶楼下面的大街上急速奔过,眨眼间便已消失在视野中...
而楼下不远处的犬吠声却屡屡不绝于耳,扰了一众人的白日梦;一时间,楼上楼下皆是骂声连连,让本来有些沉闷的街上竟也变得热闹起来。
这不,连店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一一店家正引着三位官兵模样的人走上二楼,安排他们在临窗位置的隔壁一桌,落了座。
“三位军爷,需要来点什么?”
店家一脸谄笑的问着。
“自是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过来!”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大汉,瓮声瓮气的冲着店家不耐烦的说道。
他话音刚落,却见店家一脸尴尬的看着他并未答话。
倒是身边一个身着皂白棉袍、外套青灰甲胄、长像清秀端正的年轻将领先反应过来,对着店家歉意的一笑,开口对他说:
“一壶白山银针,两碟茶食刀切即可。”
等店家连声应着下楼去准备以后,他这才对着那红脸大汉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俊不禁道:
“还说你昨晚没喝多?醉都醉到现在了。这里是茶楼,可没有你想喝的酒。”
他话一说完,不仅那红脸大汉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了两声,就连坐在远处几桌的人也都偷偷憋着笑。
“俺这不是一时说岔了嘛,嘿嘿,昨晚的祝酒会一高兴就喝高了。左骞兄弟,如今你可就是正七品的翊麾校尉了,今后,要多多照应咱们一个伍出来的弟兄才是啊!”
红脸大汉说到后面故意压低声音,并用肩头碰了碰坐在身侧的左骞。
“宋红脸!瞎说什么呢?我看你真是喝多了!”
大声训斥宋红脸的人,是一个瘦高个的官兵。他从一开始坐下来,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狠狠瞪了眼宋红脸以后,便不再说话,又换上先前那副惶惶不安的神情来。
左骞看了看两人,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
正好这个时候,店家端了茶水吃食来,等摆在桌上后,道了声慢用,便又下楼去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引得周围的人不时的看向这里。
三人皆是无言的坐了片刻,左骞才拿起茶壶为三人分别倒满了茶水,又看向瘦高个,轻声安抚着说道:
“仲喜,按我看来...伯宜只是因为吸入了少量的有毒沼气,才会伤了脑...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等这毒排掉以后,记忆自然就恢复了...你也不必再如此忧心忧虑的。”
听到他说这话,叫仲喜的瘦高个重重的叹了口气,并没有搭话,脸上的忧虑之色也并没有减淡多少。
“就是,仲喜,你大哥从满是毒沼的山谷里头...都能活着出来,你还用担心这个?没准儿...过两天他自己就好了呢!”
明明是句安慰人的话,偏偏从那宋红脸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了。
“宋大哥!”
就连一直好脾气的左骞也忍不住出声喝止他,皱着眉,对他慢慢摇了摇头。
宋红脸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只蒙头一个劲的猛喝茶水。
“左大哥,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仲喜突然出声问向左骞,表情很是认真。
“你是说…伯宜那天从鸣山与平山之间的那处山谷里跑回来以后,口中所说的神仙?”
左骞略有所思的反问道。
“正是…我大哥他虽被沼气毒的失去了记忆,但他却一直念叨着他在谷中见到了‘神仙’…所以,我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仲喜一脸急切的看着左骞。
“神仙嘛…我未曾见过,所以不能肯定有、或是没有;只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庄‘扶风搡云’正是在那处山谷中…会不会…伯宜见到的‘神仙’,其实就是那庄里的人?”
左骞一边想着一边分析道。
“我之前也认为是这样,便去问了我大哥…可是,他却说不记得有看到什么庄,偏说谷里就住着这么一位神仙…我看他又开始神志不清起来,就没再问下去了…”
仲喜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的说着。
“怕是神志不清所说的胡话吧…哪来的什么神仙!”
宋红脸在一旁小声嘟囔着。
真是,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准没好话。
而其他两人,这回谁都没搭理他。
宋红脸自讨了个没趣,便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又拿起碟子里的点心,往嘴里塞去。
“这件事情,虽有古怪…但,并非是我们能查得的…”
左骞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茶壶将仲喜的空茶杯倒满,然后又压低声音正色道:
“后日一早,我们便要离开,去迎金陵国的朝拜队伍。仲喜,我已帮你向军中告假,你就安心的留下来照顾你大哥吧。”
“这可不行,我不能因自家私事,把正事误了…”
听到左骞的话,仲喜急了,冲着左骞慌忙说道。
“本来伯宜,就是在执行军务时中了沼毒,理所应当…”
“那是他自个儿不小心误闯进去的…”
“不必再说,这是军令…”
…
“哼…”
两人正缠得难解难分时,却听见旁边有人冷哼一声。
左骞三人皆扭过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浅紫色窄身罗衫袍、并未束发的年轻男子嘴角噙着一丝讥笑、正丢下一小块碎银,起身离开。
很显然,那声冷哼正是来源于此人。
仲喜一脸不快,正要起身拦他,却被坐在对面的左骞拦住,只好作罢,低低骂了句“怪人”。
待那人离开之后,三人又坐了一会,左骞见已无话可说,便也招呼着其他两人一起离开。
再说张银梓与白鹊那边。
只见两人狂奔了有四、五条的街,钻了有十几条的巷子;一路上惹得鸡飞狗咬好不热闹,也没能把平阳郡主给追到。
白鹊看张银梓跑得实在是辛苦,此时更是已上气不接下气了;便在一处巷子里停下,帮跟着停下来的张银梓抚着背,顺着气。
然后看着巷子深处,皱了皱眉,才说道:
“不必再追了,定是追不上了,这条巷子走到底、再拐两个弯,便是勋国府了…”
听完白鹊的话,张银梓倚靠着墙,一边大口的喘息着,一边费力的摆摆手。意思是:就算能追上,我也跑不动了。
“看来…只有等少将军回府以后,再作商量了。”
白鹊说着,架起张银梓慢慢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