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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碎肉粥 ...

  •   只要有钱,那么托付的信件必定送到,这是“莫牵园”行事六年以来给外界的威信,他大到一些朝政的密函,小到只是百姓的书信而已,对于百姓倒是从未收钱,这也是“莫牵园”在这个繁华温暖的平城没有显得突兀的原因。

      自从疑粟的到来,一些买菜买肉的大婶大爷更是争先恐后地卖给“莫牵园”。

      疑粟弯着身子,托起自己的脸颊看着正仔细记着账的男子,不时还贼笑几下。

      “可以出去玩了,很开心?”

      男子没有抬眸,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的语气。

      “你怎么知道?”

      疑粟“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惊讶。

      “你脸上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知生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笔,一身浅灰色悠然地站起,如沐春风,理了理疑粟被风吹乱的乌发。

      “哼,对了,知生,我们家乡是怎么送信的啊,这里的很好玩诶,可以游遍大江南北。”

      疑粟一脸好奇地看着看上去已有年纪二十多的男子。

      “我们家乡……嗯,我们那里有邮局,不过可没疑粟想的那么好,投到一个箱子里自然有人会送出去的。”

      知生慢慢地合上账本,微微敛眸,看久了账本,有点不适应阳光。

      “路上小心。”

      疑粟还没继续探究完,知生已经挥袖而去了。

      “唔,怎么说也该为我弄包薯条嘛,自从上次生日就再也没给我做过,哼,还不告诉我怎么做,哼。”

      疑粟不满的嘀咕了几句,她到现在还记得知生做的名叫‘薯条’的东西很是可口,直到现在她还是每天朝思暮想的。

      不过在他身边九年了也都摸清楚他的性格,不出今晚他肯定会再来找她千叮万嘱的。

      那么一个如风一样的男子,淡漠凡尘,却视她为生命,她又何尝不是呢?

      那个男子总是会对自己露出他不轻易在别人面前流露出的表情,那年她和他下山找到了“莫牵园”便留了下来来维持生计。

      疑粟还记得本来园里只要知生来负责管账,便问疑粟可以干什么。

      疑粟一脸正经地说:“照顾管账的呗。”

      活生生地被园里的总管白了一眼。

      “好了,都留下吧,疑粟你的房间在西厢,知生你的在东厢,疑粟你就去东厨里帮忙当个打杂的。”

      疑粟听总管这么说的时候不由心惊了一下。

      “为什么我和知生要分开住?”

      “一个黄花大闺女和一个大男人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疑粟当场就十分挫败,她明明是男儿身的打扮,不满地看向知生,他眼里是无限的笑意,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嘲笑别人没得到糖,而他得到了。

      在那之前,疑粟没看到知生眼里闪过的一丝失落与诧异。

      从那以后,疑粟就特别佩服总管,总管看上去已过花甲却还能看出自己是女儿身,叫人十分佩服他的眼力。

      第二天天微微亮,疑粟就已经起来了,怕吵醒其他睡觉的姐妹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刚关上门就拔腿往东厨跑去。

      昨晚太兴奋导致今早睡过头!

      在东厨里磨蹭了半天,端出了一碗粥轻车熟路地向“莫凉园”走去,脚步万分轻盈。

      “今日的粥……”

      屋里乍凉的目光从粥上移向疑粟,淡然地等待着在疑粟激动地讲述着她今日的粥是如何辛苦而成的下文。

      “不好吃吗?”

      疑粟紧张地皱起了眉头,嘴角本是因自豪而弯起的笑容,因眉头的蹙起,形成了一张憋足的脸。今日的粥她做的格外用心,里面拌杂了一些碎肉,她自己闻着都觉得飘香四溢。

      怎么会不好吃呢?

      “没什么,还行。”

      依旧很淡然地拾起勺子往嘴里送,瞬间眼里升起一层薄雾。

      因勺起而从粥里散发出的烟飘散在两人之间,加上天朦朦亮,疑粟只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那就好。”

      讷讷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摸出两粒乳白色像石块一样的东西,很自然地放在了石桌上。

      “我去外面等你,知生可能会找我。”

      说完便向外跑去,桌上两粒饴糖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切显得都是那么自然。

      只是去平山而已都还没出平城,粥和糖便都和往常不一样。

      乍凉失笑,她这样子恐怕是什么心情都瞒不住别人。

      准备了一些糕点给疑粟带上,乍凉一出来便看到知生提着糕点盒子,而疑粟几乎整个头都拱在了里面不断询问着哪个好吃,什么做的。

      那样的知生是乍凉是没有见过的,眼里尽是宠溺。

      看到乍凉出来了,疑粟笑眯眯地接过盒子,道了再见,都上了马车还是不断向后面挥手,乍凉一回头便看到她脑袋伸在车窗外不断向身后挥手。

      果然还是个孩子,也是,她也才十四岁而已。

      平山是平城西面的一座山,那里有一些小村庄,一些百姓便是在那里做一些买卖,正如这封信的收信人,老爷爷。

      “乍凉,乌檐这几天去哪了呢?怎么都没见到他。”

      疑粟拉开车帘,好奇地问着。

      往日乌檐总是在乍凉身后跟着,虽然带着半个面具可总给人中威厉的感觉,疑粟经常会被他的话语给噎到,他总是语出惊人。

      “近日他有些事要办。”

      握着马缰,眼前的少年,一脸的淡漠,口气更是没有起伏,在风中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传来。

      “哦。”

      疑粟不冷不热地回应了一句便放下帘子坐回了车内。

      看他就是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哼!

      大约过了有三刻钟的时间,马蹄声渐渐淡了下来,疑粟从糕点堆里探出头来,没有想象中炊烟袅袅,世外桃源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份阴沉,像是被战乱而留下的荒原,直到走在路上看到陆陆续续做生意的人们才渐渐有了丝暖意

      “乍凉,我去问问那个买菜的大娘有没有见过老爷爷。”

      征求乍凉意见的时候,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是他眼里的冷色,心微微一颤。

      看到他点了点头没想太多便跑上前去。

      “你说的是那老头子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明明一大把年纪偏偏要为一个铜板和这里的恶霸争论,结果争不过别人,自己病发便去了。”

      病发去了,原来这封信也抵不过命运的心血来潮。

      一种不安的情绪蔓延在心头,竟不知道现在要继续询问还是该干嘛?

      为什么没有人出来帮忙?也是,毕竟是恶霸。

      矛盾在心头缠绕,迷茫地看向乍凉。

      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开口向买菜大娘了解了老爷爷坟墓的具体方位。

      “走吧。”

      淡淡地开了口。

      她并不是不害怕,她在山上这么多年,听知生讲故事也知道一些关于恶霸的事情,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很气愤地握拳,信誓旦旦地说……

      “那个……乍凉,我突然想起来要去买个东西,我一会去找你。”

      还没等乍凉同意,疑粟便已经跑开了,不是她懦弱是她害怕了,从小到大都是知生在保护她,从未真实碰到过这种事情,知生说他们的家乡也有杀人抢劫,可是当真的碰到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很多东西并没有原本想的那么温暖,那么美好。

      她总觉得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对于送信,她只是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以前的感慨原来都是懦弱的借口。

      阳光下,疑粟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久久眼神中浮现一股决裂的肯定。

      风轻轻刮起,心里的杂乱被风轻轻若有若无地飘起,顺然地把这份杂乱缓缓解开,一片明澈。

      做生意的人都已经回去了街上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菜叶,显得有些单薄。

      疑粟一脸疲倦,凭着刚刚走过的路线和大娘说的具体方位,很快就找到了乍凉,夜幕中,这个少年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在清风中似乎能闻道他身上的药草味,心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下。

      那里有人在等自己……

      “东西买的可否合自己的心意?”

      打破这份安静突兀的声音,让疑粟愣了一下,一会便明白了乍凉的意思。

      “我用针刺了他的哑穴,不过半年后就能开口了。”

      疑粟木讷地讲着。

      师傅从小教她用针去帮助别人,这次算帮了吗?

      那个小女孩气愤地握拳,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让我碰到我定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如今她算是做到了吧,只是心里莫名的恐慌。

      “呵,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我……”

      那个恶霸有个很可爱的女儿呢。

      疑粟抬起头看向月光肆意洒在他脸庞的少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

      嘲讽,他的眼神中闪过丝嘲讽,在月色中竟显得有点狼狈。

      也是,自己本身就是个懦弱的人吧。

      “这就是要找的墓。”

      也不知过了多久,乍凉开了口,疑粟才记起现在最重要的是干什么。

      坟墓边有几簇野花被风吹倒了,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

      走上前去一朵一朵地捡起,花瓣还是还是新鲜的,心微微一动,一朵朵小心翼翼地摆好。

      耳边传来挖土声,闻声看去,那么看起来不入凡尘,开明清澈的少年用手挖着地上的土,清俊在侧脸,不由呆住。

      隐约看到泥土嵌进指甲缝里,那样的乍凉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不同的触动。

      待挖到差不多想要的大小时,少年拍了拍手上的土灰,刚想转身,一抹影子便上了来,一条红绳被系成了一个圈被静静地安躺在洞里,然后一点点深深地埋了起来。

      “终于完成了!”

      起身,用力的吸了口气,“呼”地一下就吐了出来,像是把所有的负担都吐出去,留下一身轻。

      “走吧。”

      “嗯”

      马车快速地在道路上行驶着,听着有节奏的马蹄声,拉开帘子,跪襟地坐在马车口。

      “呼。”

      轻轻地呼了口气,却让乍凉听到了。

      “在感叹世态炎凉?”

      幽幽地开口,目光依旧看向前方。

      “没有。”

      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乍凉微微一愣,随而又恢复如初。

      “乍凉,你也不相信这个世界黑暗的胜过温暖的吧?”

      抬着头看着皎洁的月亮,眼里清澈无比。

      “不尽你意。”

      四个字,却带着份萧瑟。

      “哼。”

      疑粟闷闷地哼了一声。

      “少骗人了,如果不相信又怎么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会有人埋老爷爷呢!”

      带着笃定,讪讪地进了马车内,嘴角却扬起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暖。

      握着马缰的手微微滞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不明所以的情绪。

      在这个兵纷马乱的时代,能找到一丝慰藉就像获得重生了一样。果然是小孩子呢。

      “乍凉,加了肉的粥是不是没以前好吃?”

      这次疑粟倒没探出头,不过听语气就知道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问出疑粟觉得这样问明摆着是说自己以前的粥很好吃,好像有些自夸的成分。

      “加肉的粥?没尝过,下次试试。”

      看不到乍凉的神情,但疑粟想象的出他肯定面不改色,一脸认真地说着。

      “你怎么没尝过,今早的就是加了肉的粥啊!”

      疑粟一脸挫败,原来他完全就没注意到!自己在那里瞎忙乎。

      “我以为是黑豆。”

      马车不一会儿便停在了“莫牵园”。

      疑粟不甘地瘪了瘪小嘴,不就是火候扣的不到位嘛!而且谁家的黑豆是这味道。

      一下马车,就看到知生很随意地靠在柱子上,疑粟顿时眉头紧促,急忙跑了上去握住了知生的手,就知道是冰凉冰凉的。

      “知生,你个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什么时候一定要快点帮你找个老婆。”

      口气里虽然尽是责备,可是在说老婆的时候,疑粟是一脸贼兮兮。

      知生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摸了摸疑粟的头,一股熟悉感席卷指尖,心莫名的涌上一股热流。

      “我只是出来看看回来了没,刚来。”

      “切,进屋吧,乍凉,明日见。”

      拽起知生的衣袖疑粟就往园里跑。

      月光下,墨紫色少年站在石桌旁。

      “乌檐,今日朝政如何?”

      “一如往日。”

      “好。”

      冰冷的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在夜空中弥漫着即将破出的血腥味。

      目光瞥到石桌上早上还没吃的饴糖,乳白色的饴糖并没有因这股冰冷而沉睡反而在月光显得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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