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生活笔记》路人三号

29、二十八章

　　忙活完制作腌菜的事情之后，店里的工作也转入了正轨，开始准备造酒。清酒不像其他酒类可以全年酿制，它的最佳酿造时间是在冬季。也就是说，冬季的四个月时间要酿造基本能供应全年的数量。介于去年冬天因为人少事多的原因导致今年存量不足缘故，到最后只好卖从别家买来的酒，明年说什么也不能再发生这种肥水外流的事了。为了完成今年的酿酒任务，再加上本着少花钱多办事的原则，我很不厚道的只带着一罐子咸菜就上山了。
　　“师父，咸菜味道不错吧。”我笑眯眯地和比古打了起感情牌。
　　比古果然是个诚实的好同志，老实回答道：“恩，口感确实非常好。”
　　“现在腌菜的销路很不错，小小一碟就可以卖到8文钱呢。”我故作欣喜地说。
　　“黑心徒弟。”比古笑骂道，“果然是个贪财的商人。”
　　“老师怎么能这样说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爱惜钱财并不是什么错事啊。”我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比古懒得和我继续废话下去，不耐的说：“说吧臭小鬼，找我什么事情。既然收了你这些‘价值不菲’的腌菜，我会尽量帮忙的。”
　　被比古看穿了借着送咸菜，实则找帮工的心思，我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道：“那个，主要是家里人手不足，村里的人都忙着过年也找不到什么帮佣。”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要帮忙？”比古叹了口气答应了我的请求。
　　“实在太感谢您了，比古老师。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两天就会开工了。”我鞠躬道。
　　除了比古同志，上个月被我拐带来做腌菜的剑心也理所当然的又一次当起了小工。不得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别看比古是神话中的剑术达人，剑心是传说中的剑术达人，但是在酿酒这件事上他们俩也就只能做做舂米劈柴之类的力气活了。不过好歹比古是个壮年大叔，剑心也算得上是不错的童工，这回比起去年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还做不了多少酒的情况要好上很多了。
　　“呼。”喝了几口凉水，抹了把汗，我直接大字型的躺倒在屋子里。虽然现在是冬季，但是酒坊里可是有着三十几度的高温。在这种环境里干一天活，即便我有个好身体，现在也是又累又饿，肚子瘪的可以贴到后背了。
　　看到比古也结束了工作走了进来，我感激的说：“麻烦您做这些事情，真是过意不去啊。”
　　擦了擦汗，拿起从不离身的酒壶灌了几口，比古满不在乎地说：“小事而已。”舂米这种活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我知道就体力方面来说整个酿酒过程里消耗最大的了。以前山田干活的时候哪次不是累的倒头就睡，也只有比古这样死要面子的才会硬挺着说这是小事吧。
　　“师父和剑心这几个月就暂时住在我家吧，食宿全免哦。”我笑道。比古没要工钱已经让我很过意不去了，如果再让他和剑心披星戴月的回去我就该改叫上杉扒皮了。
　　比古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白了我一眼说：“还算你有点良心，没黑到骨子里。”
　　“虽然我是稍微沾了点便宜，但是平时你们也有白吃白喝啊。”我郁闷的小声嘟囔道。
　　“我的人生真是不幸呐。”比古夸张的叹了口气道，“一个徒弟是笨蛋，一个徒弟是奸商。唉。”
　　真是欠扁的语气，我顿时无比黑线：“有这么形容自己徒弟的师父吗？”
　　“给徒弟打白工的师父还不好？”比古瞪了我一眼自夸道：“也只有我这样英明的师父才不和徒弟计较这种小事了。”
　　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本想狠狠地讽刺他两句，不过转念一想也就忍住了。人家毕竟是免费的，还不准他王婆卖瓜一下么。
　　忙得昏天黑地的酿酒生活一直持续到即将过年的时候才算暂时告一断落。在东亚各国，过年永远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即使在前世那个被美国太上皇“思想纯净”过的日本，过年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盛大节日，只不过改成了西历1月1日而已。从年前做镜饼，门松，注连绳开始，全家就处在一种热情洋溢的过年氛围中。所谓的镜饼其实就是年糕的不同叫法而已，在东亚文化圈的任何一个国家里，年糕自然都是新年必不可少的东西之一。门松则是日本特有的装饰品，它是由竹子，稻草和松枝捆扎成的一个像前世商店开业花篮样的东西。传说中这种用代表节节高升的竹子，代表丰收财富的稻草和代表青春长寿的松枝做成的门松可以在新年中吸引年神的光临，在新的一年里为自家带来好运和幸福。而注连绳就是前世常常在日本影片中见到的挂在神社和寺庙里的绳子，相传把这种用桔秆，稻草和之字形纸条编成的绳子挂在门上就可以驱鬼辟邪免除新年中的邪鬼入侵。
　　看到笑呵呵的同大家一起忙活的比古和剑心，让我由衷的感到前几天和和子一起请他们留下过年的决定是多么正确。比古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而剑心去年刚没了爹妈，如果让他们两人在空旷无人的山间小屋过年，想必会很孤单吧。人都是群居动物，没有人真心希望离群索居。即使是写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也不过是出于对社会现实的极端愤懑才无奈选择了归隐山林。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向往遗世独立的生活又何必出仕为官，又何必写出“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聘。”这样的表达自己失意和孤寂的诗句呢。我懂得孤独过年的痛苦，守着空空荡荡的屋子看着窗外快乐的人群，身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透过冰冷的电话线又能传递多少关心和祝福呢。只有互相依偎的人群才能抵抗严寒，希望我家的温度也能稍微暖化一下这两颗冰冷的心吧。
　　“主人，主母问您荞麦粉磨好了没有？”真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哦荞麦粉啊，快好了。告诉母亲大人，我马上就拿过去。”我有些不自然地说。可能是平时看多了墨蓝色或者黑灰色忍服那种不起的眼样子，每到新年被繁复华丽的振袖包裹的真姬都让我有种惊艳的感觉。果然日本女性还是要穿起和服才最有特色啊。
　　“母亲大人，荞麦粉已经好了。”我端着木盆走进厨房说。
　　“是十兵卫啊。”停下手里的工作，和子接过木盆道：“交给妈妈就好了。”
　　“每次吃过母亲大人做的荞麦面都能让我回味很久呢。”我期盼地说。江户时代初期，这种诞生于关东的代表着长寿和久运的荞麦面制作成本很高，因此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前世日本人过年必吃的食物。不过现在，它的影响力还没有辐射到日本各地，但是对于在东北地方的米泽藩长大的我自然没少吃过这种柔滑可口的食物。
　　“贪吃的小鬼。”和子笑着说，“不会少了你那份的，等下记得要来装饰镜饼啊。”
　　“我知道了，母亲大人。”
　　和中国的年糕不同，镜饼这种日本年糕的主要作用不是拿来吃，而是用来祈福和祭祀的。镜饼这个名字也是由铜镜状的外形而得名。镜子在日本有着很崇高的地位，因为日本人相信可以借由镜子看到鬼神的存在。从八咫镜同草雉剑和八尺琼勾玉一起并称日本的三大神器，就可以看出日本人对镜子的偏爱和敬畏。另外前世许多日本有关鬼神的文化作品都会出现镜子也可以说明这一点。因此，新年之中拿装饰好的镜饼供奉祖先和神明也就顺理成章了。
　　到了大晦日那天，所有的事物都已经准备完毕，热热闹闹地正月行事终于要开始了。大晦日就是中国的除夕，如果没能在大晦日前处理好过年的全部工作就会被认为给来年带来极大的晦气。作为武家后人，我们当然不会去犯这种没必要的忌讳。
　　到了晚上，各色食物都已经摆上了餐桌。日本年夜饭的必备食物并不多，除了荞麦面和屠苏酒以外，还有塔萨库小鱼、黑豆和红薯。说实在，塔萨库小鱼也就是一般般，甚至我觉得还没有平时吃的沙鱼烧味道好，但是塔萨库是丰收的谐音，在年夜饭上当然是这种有着好谐音，好寓意的食物当道了。另一个有好谐音的食物就是黑豆，它代表了不要忘记去年的辛苦，再来年也要认真的生活下去。至于用红薯堆成的“金山”，那自然不用多说，无论哪个家庭都会准备这样一道菜的吧。当然最最让我食指大动的就是日本著名的“珍味”河豚了，这可是山田好不容易从京都弄来的美味。
　　河豚有剧毒，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河豚毒是前世剧毒化学药品□□毒性的1250倍，中了河豚毒的人最快在10分钟内就会死亡，而整条河豚中只有鱼肉是基本无毒的。正是因为河豚极难处理，肉质又异常美味，所以自古就有“拼死吃河豚”的谚语。要知道，这种处理好的河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吃的起的，别看山田只是弄来这样小小的几块河豚肉那可是花了足足2两金子啊。
　　瞥了眼那柔软水嫩的河豚肉，我暗自吞了吞口水把目光转向和子。收到我“渴望”的目光，环视了一下众人脸上的“饥渴”表情，和子虔诚地双手合十说：“请大家尽情享用吧，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快乐幸福。”
　　“我开动了。”众人忙不迭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