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过紫禁城》那云

3、清醒

　　第三章
　　再度醒来时，屋内很安静，我就是睡够了，很自然的就睁眼醒了。静静的躺着，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气，感受着透过白色的窗纸照入屋内的柔和日光，浑身懒洋洋的，很舒适，突然脑袋里冒出一句话：“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痉，人生至大乐事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就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急急的传来，一个人影从外厢隔间闪入，接着就听到她清脆喜悦的声音：“是小姐醒了吗？您睡了一整天了呢。”隔着帐子，我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绸掐牙背心的小丫环笑着走近，麻利的将床帘束起，见到我醒着，很是欢快的样子。我有些迷惑的打量着她，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呢，看着挺乖巧可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双颊因见着我醒了而激动地红扑扑的，我虽不记得她是谁，看样子倒也知道定是我的贴身丫环了。见我一直盯着她，那小丫头像突然记起什么来似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很担心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不认识司棋了？”
　　我冲她微微一笑：“你叫司棋？很好听的名字呢。”
　　她却很伤心的样子：“小姐，您都不记得了吗？司棋的名儿还是您亲自改的。”
　　上趟醒来的情形我倒还记得，只是当时头晕乎乎的，也没太弄清情况，至于过去的事么，我确实不记得了，虽然很遗憾，但倒不是很伤心，失忆嘛，只要人还健健康康的，说不定哪天就记起了全部的事，就算真的永远不记得了……心中略为一顿，应该也没什么大关系，以后还会有新的记忆，不是吗？司棋看起来比我还要伤心呢，我接口问道：“是我取的吗？那你以前叫什么啊？”
　　“司棋刚进府的时候是叫小红的，后来派到小姐房里，小姐嫌小红这个名字太俗了，就改成了司棋。侍书姐姐的名儿也是小姐改的呢。”她果然被我转移了注意力。
　　“侍书？”又是一个新的人名。
　　“是啊。侍书姐姐以前好像是叫小翠的，那时候我还没过来伺候小姐呢。”司棋很快的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呵呵，小红、小翠果然是很俗的丫环名字呢，看来我还是比较有才气的。”我在心里暗自想着，“不知道其的丫环都叫些什么，不会都是些花红柳绿的名儿吧。”有点恶寒。
　　司棋没有发现我的奇怪心思，她一边扶着我起来，服侍我更衣，一边继续说着：“府里其他姐妹都很羡慕我和侍书姐姐呢，能够有小姐给我们取这般雅致的名儿。”
　　我听着她叽叽喳喳的介绍，觉得很温馨，很可爱的一个丫头，嘴上虽没停，手脚却同时很麻利的给我换好衣裳。同时又有两个丫环端着水和洗漱用具进来，司棋拧好帕子要服侍我洗脸，我觉得怪怪的，自己又不是没有手，还是接过了帕子自己搽脸，司棋虽然愣了一下，觉得奇怪，但也由得我去了，然后伺候着我用一杯泡了珍珠粉的水漱口。麻麻烦烦的好几道程序，终于完成了洗漱工作。
　　那两个丫头退下去后，司棋又扶着我在梳妆台前坐下，我有点呆呆的由她摆布，因为我发现一件事，我比司棋还要矮小，“呜呜，怎么会呢，难道我是侏儒？难怪我昨天看到自己的手觉得不对劲。”我很伤心的想着。司棋却还在旁边开心的说着，又问我想要梳什么发型？我没心情理她，自怨自艾的坐着，好伤心啊，狠狠的瞪了身前的铜镜一眼。
　　咦？那个拿眼瞪我的小女孩是谁？长得倒是蛮可爱的，虽还没发育完全，但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虽然一脸哀怨怒火的模样，却依然散发着温柔恬静的气息，惹人怜爱，我有点忘了自己的伤心，细细的欣赏着眼前的小美人，秀气的瓜子脸，眉如远岱，一双大眼睛宛若秋水，莹莹发亮，小巧挺直的鼻子，嫣红的菱型小嘴轻轻的抿着，就是看不太清肌肤的状态，唉，铜镜的质量实在太差，要是玻璃镜的话就可以看清楚了。等等，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铜镜？她是镜子中的人影……我，我正在照镜子……我有些愣住了，盯着眼前铜镜中的人影，她嫣红的双唇微微的张着，一双大眼睁得圆圆的，有些惊讶，又有些傻乎乎的，看向前方，我忍不住用手抚上自己的脸，果然，她的手也抚上了自己的脸，一脸震惊的模样。
　　我猛地站起身，把身后正在给我梳头的司棋吓了一大跳，“司棋，我多大了？”
　　司棋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小姐今年十一岁了，”她不太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有什么问题吗，小姐？”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我的心中十分震惊，比我发现自己失忆时还要来得震惊，我虽然忘了过去的事情，可是自我醒来，我的意识都很清晰，我从没想过我会只有十一岁，只是个小女孩，事实上，若非此刻照镜子，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大人了，至少在我的潜意识中，我都不认为自己会是个比司棋还要小的小孩儿，我刚才还觉得司棋是个小孩呢。“奇怪，奇怪，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才十一岁呢？”我在心中嘀嘀咕咕的，总觉得有问题，“莫非我少年老成？”我不甘心的上下打量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影，确实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模样，真是想不通啊。
　　司棋很是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小姐在铜镜前转来转去，“小姐？”
　　“噢，没什么，没什么，呵呵。”我也发现自己这样确实满怪异的，尴尬的笑了两声，重又在绣墩上坐好，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帮我梳头吗？”
　　“对呀，小姐想梳个什么发髻呢？双鬟望仙髻还是乌坠髻？蝴蝶髻……”
　　“停，”我一听她张口就报出一溜串的发式名称，只觉得头都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还是简单点儿，编个辫子就好了。”
　　“啊？”司棋好像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我的头发，“小姐，只编个辫子太素了，还是梳个发髻吧？”
　　一个温婉的声音插入，“司棋，你来把药吹凉一些，我来替小姐梳头吧。”我从铜镜中看过去，是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丫环，她正小心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桌上，司棋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很开心的回话：“侍书姐姐，你煎好药了？太好了，小姐一向来最喜欢你梳头了。”就乖乖去吹药了。
　　我打量着向我走来的这个丫头，她就是侍书了，鹅蛋脸儿，修眉俊目，穿了件青绸月芯罩袄，虽只十五、六岁的年纪，行动间落落大方，倒确实有股子知书达理的书卷味儿，也不枉她的名儿。她见我盯着她瞧，自然一笑，“小姐，侍书给您梳头可好？”我点点头，示意她动手。
　　侍书的手很巧，三两下就给我编好了两条乌黑亮丽的发辫，再插上两只娄金镶玉蝴蝶花钿，随着头发的甩动而轻颤着翅膀，衬得我越发活泼可爱。我满意的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转身对侍书笑说：“侍书，谢谢你哦，我好喜欢你梳的发辫呢，真漂亮。”
　　“小姐……”侍书的表情有点怪怪的，顿了一会儿，她又恢复正常，温温柔柔的对我说：“小姐，您该喝药了。”
　　“又要喝药啊？”我愁眉苦脸的看着她，昨天那苦兮兮的汤药味我还记忆犹新呢，不过一看侍书的表情我也知道逃不过去了，只好认命的由她扶着坐到桌前。“唉！”长叹一口气，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我伸手摸了摸药碗，还好，已经不烫了，也不用汤勺，我以烈士英勇就义的壮怀勇气端起药碗，头一仰，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将整碗药全灌进了胃里，“哇，苦死了！”左手刚放下药碗，右手连忙抓起旁边的那碗蜂蜜水，猛地喝了老大一口，“唔，总算好多了。”我心满意足的放下碗，却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眼珠儿一轮，看到司棋眼睛瞪得老大，嘴也惊讶的张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我，侍书也是面色古怪的看着我，我不解的回看着她们，伸手摸了摸脸上，“没长花啊？干嘛这样看着我。”心里嘀咕着，突然想起自己刚才那灌药的行为好像很不淑女，该不是因为这个吧，“嘿嘿……”我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头傻笑。
　　“哈哈哈……”一阵暴笑响起，是司棋这丫头，居然嘲笑我，“太过分了吧。”我哼哼两声，扑上去挠她的痒，她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时已笑得全身发软，“小姐，哈哈……好小姐，您……就饶了奴婢吧，哈哈……”司棋被我挠得笑喘连连，一旁的侍书见我俩嬉闹，也不由微微笑了起来，过了会儿，大概是觉得司棋被我教训的够了，才柔声劝解：“小姐，您就放过司棋这回吧，她会记住这次教训的。”我也觉得刚才这么一闹，身子已经有些发软，就停了手坐下休息。喝口茶后，回头看见司棋正好笑的看着我，伸手又做了一个呵痒的动作，她下意识就哈哈笑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我看她笑得满脸通红，眼中湿润的，觉得差不多了，才好笑的说道：“好了，今天就饶了你这一回，下次还敢嘲笑本小姐，哼哼，看我对你不客气。”唉，本是想发狠的说两句，可我听到自己甜甜软软的声音也觉得和这话太不配了，真是没有半点威胁力，自己听了都想笑，再看侍书、司棋都是一副强忍笑意的模样，“算了，算了，你们想笑就笑吧，甭憋着了。”说完我自己就先乐了，三个人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云丫头，乐什么哪？看你们笑成这样。”一声温和慈爱的声音传来，我回头一看，是玛嬷和额娘进屋了，还有一位精神烁隶的老先生，我笑着迎了过去，“玛嬷，额娘……”
　　玛嬷一把拉过我挨着她在榻上坐下，又仔细端详了我一会儿，才放心的点点头，“今儿个的气色确实好多了。药喝过了吗？”
　　我点点头，“喝过了。”眼神却飘向坐在另一旁地那位穿着件蓝缎云纹长褂的老先生，心下琢磨他是谁啊。玛嬷拉着我细问了几句，发现我眼神旁溜，温和的笑了笑，又问，“云儿，可还认得你玛法么？”
　　我摇摇头，玛嬷叹了口气，见我瞅着她，又安慰性的笑笑，让我到那位老先生，我的玛法跟前见礼。我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头银发，面容端正，浓眉长眼，鼻梁挺直，年轻时准是位帅哥，呵呵，我好像又走神了。我想了想，学着刚才侍书她们的样子，福了福身请安。爷爷满威严的，虽然也很关心我，问了不少我的病况，但好像不太习惯表达，面上总是淡淡的，问完话自己就先走了，大概是不适应这一屋子的儿女情长吧，玛法和额娘则在房里陪我闲聊。
　　晚些时候，我见着了我的阿玛，他来我房里时还穿着官服，额娘说阿玛是从兵部应了卯直接回府就来看我的。“呵呵，看来阿玛还是蛮疼我的。”我心里有几分得意，尤其是，我的阿玛可是一个英姿勃发的，成熟的中年帅哥啊。他和玛法长得挺像，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面部轮廓清晰，线条分明，，但是要更为威武精悍，尤其是他身着武服，显得非常硬朗潇洒，而玛法则是比较儒雅淡然。“难怪我这么漂亮，原来是基因优良啊，”我在心里臭屁着，“阿玛这么帅，额娘又是这么高贵美丽，呵呵，看来我是前途一片光明啊。”
　　阿玛很关切的询问我的身体状况，乌黑湛亮的眼底写满对我的关怀，就连脸部的线条都因对我的关注而放得柔和，我很开心地回答着阿玛的询问，蹭到他身旁坐下，呵呵，被自己的帅帅阿玛关心着，可真是一件快乐的事啊。我发现自己很有花痴的潜质，不过，我高兴，谁管得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