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桔色空间

3、蚀003

　　所谓上班族，朝九晚五，生活规律的难有丝毫惊喜。
　　早上八点，唐宁照例坐在医院食堂中默默喝粥，表情疏离神情淡漠。王蕾和陆祥依旧是结伴而来，一同坐在唐宁对面：“小唐啊，我刚听医务科的小陈说你要去献血？”
　　唐宁眉头不着痕迹的紧了紧，微笑着应了句：“是啊，我们科室只有我和陆祥是男人，怎么也不好意思叫你们去完成指标吧。”
　　王蕾姐和善的笑了笑：“我们并不打算现在要孩子，就你这身板，还是叫陆祥去吧。”话音未落便给陆祥递了个眼色过去。陆祥餐盘里放着两碗章鱼面，好脾气的连连点头，唐宁心下了感激他们难得的关心，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肯定是要好好缠绵的，怎么可以被献血这种小事扫了兴。更何况不是说偶尔献血会对身体有好处吗？你们看我这脆弱的小身板，难得能摊上点好事，你家陆祥还真不该和我抢！”

　　王蕾似乎早就料到唐宁会拒绝，从小巧的手包里取出早准备好的表格：“既然你执意要去，就把陆祥这份也一道填了吧，阿土那边我已经替你打过招呼了，顺便休息几天也好，看你脸上总是气色不好，可能还是有些吃不惯立川的海味吧。”

　　唐宁心中一动，全然没料到王蕾竟如此贴心，连陆祥以前献血的公休也要转送于他，唐宁这人外表疏离难以相处，内心深处却对这些微小平实的关怀最没抵抗力，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王蕾忙笑着岔开话题：“你看陆祥现在已经这么壮实了，要是还不经常抽空去放点，以后在床上真要把我压个半死。”

　　唐宁闻言禁不住笑了，王蕾便是这般伶俐的女子，眼光独到，为人和善，唐宁若不是早早就走到只喜欢同性不归路上，定然也要被这样的女子所吸引吧，这份温婉细腻的小心机中带着难得的善良，无疑是这个利益至上的社会中难得的珍贵。
　　既然王蕾早已安排到这地步，唐宁也就不再拒绝，免得误了人家一番好意。只是寻思着日后要再找机会还了这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才是。

　　早餐中的小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唐宁和王蕾他们一起回到科室之中，星期五相对来说总是要清闲些。不论是司法鉴定还是精神检查，就算是临床的测验都做了，当天也是出不了报告的，有些领导甚至早早的便出去应酬了，盖章和结果分析当天是断断做不出来的。所以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拿出各自的案例来。
　　陆祥站在窗边随意扫着医院门诊楼前停泊的车辆：“宝马奔驰奥迪甚至是劳斯莱斯都在我们医院看到过，怎么就是没怎么见过宾利车？”
　　王蕾一边将从储物柜中取出普洱茶的茶饼，一边顺着话头往下说：“宾利多半是商务车型，况且在国内也不如宝马奥迪那么众所周知，我们医院里买豪车的人多半还是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宾利这样低调的车，肯定不大受欢迎了。”

　　唐宁视线一扫，正巧看到晓韵踩着刺耳的关门铃声，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宽大的米色围巾。对一贯准时的晓韵来说，这般匆忙在唐宁的印象里是从未有过的，便随口问了句：“王蕾姐，晓韵姐昨晚去哪里约会了么？”
　　王蕾促狭的笑了笑，竟带出几分和她年龄不符的顽皮可爱来：“不就是上次正大律师事务所的那个金律师么，只不过，已经离过婚的男人，总觉得还是有些靠不住。”

　　王蕾姐话音未落，晓韵姐黄鹂鸟一般清脆的声音便穿过走道飞了进来：“王蕾，枉费你我闺密一场，没想到连你也这么不了解我心思，我马晓韵就是再没人疼爱喜欢，也不至于巴巴去拣个别人不要的回来。至于这条围巾，本来老金是要送给我的，虽然我当时没要。只不过这样款和材质又确实对我味口，才自己去银泰买了条，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吧，免得今后在工作上互相觉得尴尬，毕竟我们做司法鉴定的，律师事务所的介绍函还是越多越好吧。”

　　晓韵此言一出，科室中瞬息间便安静下来。晓韵和王蕾本就是大学同学，同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到底还是有几分傲气的，即便现下处在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却不论是对生活还是工作都是早有打算的。只是论年纪科室里除了主任都是横竖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这份打算虽然难得却到底还是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苍凉来，只是在这一片混沌的利益纠缠之中，早已经没人会再考虑，纯真这种可笑的东西了。

　　晓韵自知失言，忙不迭从茶柜中取了杯盏出来，面上的笑意却丝毫不似作伪：“都怪我，一大早脑子不清楚乱说话，能在上班时间安安心心的喝茶看报也是不错的消遣啊。”说着便熟练的按各自喜好把王蕾姐分好的茶饼揉碎了放在杯子。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多说什么，唐宁身子微微往前一探，把自己的淡蓝色马克杯拿了过来：“我去三楼的接待处坐会，顺便看看电视，反正等下就要和阿土一起到附二医去献血了，临走前也去替你们望望风做点贡献。

　　对整个心理科而言，最豪华舒适的地方要属设在三楼的接待室了。壁挂式的液晶电视、吸顶的暗箱型日光灯、多功能消毒饮水机、外加两台高配置电脑，而且还是整个医院里为数不多的可以上网的电脑。和接待室华丽的陈设相比，这里却总是冷清清的没有医生愿意上来，毕竟和病人家属接触，往往比坐在科室里做检查更让人揪心，主任无法，只得按着值班表，把人员定下，轮流到接待室做些事务性的工作。
　　唐宁随意喝了一口马克杯中的茶，径自从白大褂大小超出常规的口袋里取出手机来看耽美小说，接待室里虽然什么都有，却也是离院办最近的地方，正对着行政院长办公室和会议室，别说是看电视了，就是闲扯嗑捞也断断是不敢的。

　　唐宁随意一扫电子书的文案，书名却是极为平凡，甚至带着几分恶俗的词——《风流》。
　　文案上一行小楷却让唐宁印象深刻，暗地里对这本书多出几分期待来：“极品年下攻，做受也风流。”若说是一年前，唐宁是万万也无法理解腐女这种东西的，为什么能把两个男人之间平凡至极的床第之欢写出无数的花样和情调来，可现在的唐宁却由衷感谢起她们来，正是因为有这一个特殊群体的存在，才让同志这个在现代社会有些沉重代名词多出那么几分方寸大小的喘/息之地来，至于那些风花雪月的幻想唐宁就只当是个善意的玩笑，执笔如医病，前者是娱人娱己，后者是救人救己，本质却是如出一辙的。心理咨询师的最高准则不就是自助而助人么？

　　“哟，小唐啊，又躲在这里找到什么乐子了，笑的这么开心，不如说出来让姐姐也乐呵下可好？”唐宁极为自然的把手机悄悄滑进口袋里，一抬眼却正对上赵静讨喜的笑颜，忍不住在心中自嘲一番，从古至今，只怕自己都可以算得上这世间最没存在感的小三了吧。
　　“还好医务科现在下来的是你，不然的话，恐怕又有不少人民币要飞出我的口袋了。”
　　赵静丝毫没察觉到唐宁眉眼间的别扭，极其熟稔的拍了拍唐宁的肩胛：“就凭你和我们家子烨的交情，你放心，风纪处的那帮小丫头还没这么大胆子。”
　　唐宁闻言面色又是一僵，转头扫了眼室内的电子钟，生硬的回了句：“既然这样，那我可就放心偷懒去了，再不去只怕献血的车子都要走了。”
　　“明天不就是周末了么？现在去献血？你下周要四连休么？”赵静是医务科主任，自然知道医院里所谓的无偿献血不过是奔着那难得的两天公休，她有疑惑也是难免的，因为平常献血的申请都是放在周三的，比起完全无法预料的下周，在早就安排好的当周连休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唐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再答话，匆匆忙忙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