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少女》江小条

3、人形少女

　　它讨厌那个男孩的笑容。
　　虚伪的笑、冷酷的笑、疯狂的笑、猥亵的笑……这些笑通通都讨厌，但最讨厌的果然还是那个男孩天使般的笑容。
　　他的笑容，没有生命，宛如从出生起就被固定了表情的人偶，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实在生命的它，讨厌男孩简直像是浪费生命的生存方式。但是当注意到的时候，它的“眼睛”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类了。

　　【想要给他笑容，给他真实的笑容。】
　　如此迫切地希冀着，它放弃了每日被虔诚的信徒们的信仰充实的生活，堕入那个邪恶魔法阵的洪流，得到了一具玩笑般的身体。
　　“你的名字，叫盖亚。”少年微笑着牵起它的手，“那我就叫卡俄斯吧。”牵着它的手转了个圈，他问：“会说话吗，盖亚？”

　　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

　　它犹豫了会儿，开口：“卡、俄、斯、父、亲。”
　　卡俄斯愣了愣，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它木讷的摇头，不是的，它想要的不是这种笑。
　　“哈哈哈，父亲，哈哈！”他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道：“我的两个父亲可都是糟糕的家伙，叫我父亲的话，可要做好被虐待的觉悟啊。”
　　总之，他们就这样开始了一起生活的日子。

　　【笑】这个词语，似乎是和【快乐】、【幸福】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的。可事实却不是如此，它讨厌的那——么多笑就和这两个词无关。
　　希望少年能露出真实的笑，所以要让他感到快乐和幸福。

　　人类会因为什么感到快乐幸福呢？

　　记得贫困的信徒祈祷能够吃上新鲜可口的面包，能够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它笨拙地移动不便的身体，推搡少年的小腿：“父亲，我要……更灵活的身体。”
　　它确实得到了更灵活的身体，外观上看，它似乎成了她。不过都一样，它本就是女天使雕像和信仰结合而生的灵魂。
　　盖亚极快地熟悉了新的身体，帮卡俄斯打扫阴暗的房间，做可口的饭菜，铺绵软的床铺。
　　可即便如此，卡俄斯也只是摸着她的脑袋微笑着说“好乖好乖”，宝石蓝的眼睛里一片虚无。

　　人类会因为什么感到快乐幸福呢？

　　物质上得到充分满足的人，就要想办法让精神也得到满足。
　　毒品是不可能尝试的。盖亚私自挪用卡俄斯的财产买了各种各样的书本、玩具、服装，少年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权当消磨时间。
　　讨厌！讨厌卡俄斯这种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态度！讨厌他消极地浪费时间的做法！
　　盖亚观察屋子外其他的人类，给他讲各种各样的笑话、各种各样的趣闻。卡俄斯只会喝着红茶敷衍地应几声，偶尔蹙眉说“给我安静会儿”。

　　人类会因为什么感到快乐幸福呢？

　　总是一个人会寂寞，那么增加同伴是否就会快乐呢？盖亚从街上捡了小狗、小猫、小鸟，甚至老鼠，都被卡俄斯一脸平静地丢了出去。
　　她不肯放弃，带着卡俄斯参加宴会结交朋友。然而当事人却在宴会开始的五分钟内就不耐烦地走掉了。好不容易结识的朋友也被卡俄斯黑着脸从家里赶了出去。
　　呐，父亲大人，你不会寂寞吗？

　　人类这种生物，究竟会因为什么感到快乐幸福呢？

　　不知不觉间，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四年之久。少年的身子拔高了不少，漂亮的脸渐渐脱去稚嫩，制作人偶的手艺也越来越好。却依旧挂着那副笑容。
　　讨厌！讨厌卡俄斯的笑！
　　但是，喜欢卡俄斯这个人。所以最初缔结契约的时候没有取走他一半的生命，只是消耗着百年来信徒们的信仰之力。这样的消耗总有一天会到头，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仅仅四年。
　　灵魂被邪恶的魔法阵舒服在血珠里无法逃离，只能在消散前无意识地沉睡。

　　“啊啊，我的公主殿下，难道一个吻还不够唤醒你吗？还是我吻的地方不对呢？”沙哑的声音渐渐清晰，睁开眼后，模糊的世界渐渐明晰。首先看见的卡俄斯通红的眼睛，浅浅的面具般的笑容……以及干透的泪痕。
　　少年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仿佛无所谓地浪费着虚假的生命。但至少，这眼泪是真实的。
　　卡俄斯，我终于在你的生命里刻下【真实】了吗？

　　人类会因为什么感到快乐幸福呢？

　　不知道啊。但是，只要盖亚一直陪着卡俄斯，卡俄斯就会幸福吧。
　　回握住少年的手，她微笑：“我回来了，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