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姻缘情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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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情思
转头看时，见个俊美男子，长身玉立、衣袂翩飞，悠悠然若鸿雁乘风，飘飘乎似闲云过眼，端的倾城相貌、俊美无俦，正是三涂河接引使，本大仙的心上人，珠华。
我见了珠华自是高兴，把那松狮狗与女神仙的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又道没见着菩萨圣颜很是失望。珠华沉思良久，却道：“青，你或许早已见过菩萨了……”我本要问问菩萨究竟怎生样貌，何种穿戴，好细细回想。但此刻见了珠华美人，满心满意在他身上，就把这些都撇在脑后，哪里还有佛祖的半分影子。
珠华说阴神玉女娘娘遣他去轮回司接韩闻远的魂魄出来，好与菡萏花妖在西子湖边曲苑府邸里相会，以解相思百年之苦。我想着穿红线、结姻缘是修福祉、积阴德的好事，一时心痒，又迟迟不见阿魈回来，怕是早把我忘了，又或是一时并没我的事，便自告奋勇，先行上凡界与菡萏报信。
阴间与凡间相连的路本是有许多条的，便是黄泉暗河也有恁多支流沟回，奈何我一向循规蹈矩，只爱走先时伥鬼看守的黄铜大门。我走在青石路上，远远便见着那刻着硕大鬼头的朱红门首，屈指一弹便在指尖引燃一团鬼火，莹莹青光如豆。鬼火这样东西本是有磷便可燃着的，原是鬼怪们在夜里吓人玩耍用的，在地府里除了照个亮、写个字也没甚大用。然而我学会后却喜欢的紧，说也奇怪，这水中生的族种本是水属，照理与火相冲才是，可我点火用火却格外得心应手，不知是何道理。
我这青色鬼火在暗夜里其实分外醒目，一点着，便见先前的矮脚鬼晃着空的灯笼盏出来说：“青爷的灯委实比小役的亮堂许多，且让我借个火罢，免得新鬼进门来寻不见路。”说着便伸长了尖尖指甲来挑我的鬼火。
我并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便点个头，站定了待它来取，半道儿便从门首上跳下个瘦弱苍老的伥鬼来。它自从头回遇见我，便以为我鬼话听不顺溜，从此后总要用人语来跟我交谈。也不知是显摆它外语精通，还是彰显它胸怀宽广。总之它这回跳下来，拦住矮脚鬼哇哇道:“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借火借到青大人这儿了，青大人改得好名字，平步青云，等闲不升官，一升便是三十六使之首，岂是我等能比的，还不快快告了罪回来当你的差。”
矮脚鬼的顶头上司是伥鬼，虽知我不讲究，它平日也借惯了火的，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原路回去了，缩在门后边抬那重门闩起来，方便伥鬼开门。我急着去给菡萏报信，便没大反映，只与它二鬼打个招呼，看门开了条缝便侧身出去了。
此时中秋将近，人界金桂飘香、漫山红染，连西湖水也做了秋香颜色，倒也别致好看。我顾不得细赏，遁水来到曲苑风荷，却见池边残荷伶仃、莲蓬枯败，空剩一塘冷水，全不见旧日光景。我喊了几声不见人应，便往深处探去，及至入了花妖洞府，也寻不见半个花影。
这里的花虽也应季称景、春荣秋败，但因是有修成的花妖居住，往年总要比别处干净清幽些，便是枯枝败叶也收拾得干净稳妥，并不觉有惨淡凄恻之感。如今这番模样怕是荒废了许久，并无花妖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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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来道喜讯的，见了这番冷清光景不禁慌了神，替那莲花娘子担忧起来。一时半刻也不见旁的精怪路过，寻了几处不见妖影，便无处探问，只得寻路往姐姐家去。
走到曹祠外，隔着小半条街，老远就见霞光腾腾、瑞气盈门，也不知是哪路神仙下凡，心中欢喜。待进前叩门，便闻得一股碧清凉爽的泉水气息，方知是洞庭龙裔、至交好友，灵应潭的九娘子到了。
开门的是个蚌精，满头插得亮闪闪珍珠发钗，也不嫌头重，见了我顾不得行礼，就忙得跑进去喊：“县主，青姑娘回来了。”我只得笑着关了门随在后面进去。正厅上满满摆着果蔬糕点、茶香幽幽，姐姐左首正位坐了，满脸堆笑，许姑爷便挨着她站在一旁，拿着手炉，一面又剥橘子，正是二十四孝的模范丈夫。右首主位上柳眉凤目、宝钗明辉的女子便是我多年未见的龙女，九娘子了。
还未待我走近，九娘便站起来迎道：“青儿？”我笑上前携了她手说：“九娘风姿依旧，百年不过一弹指耳。”九娘穿得湖蓝青波的祥龙出云长裙，外罩着烟纱色鳞纹比甲，身姿轻盈，飘然而至。她明眸轻睨，上下打量我一番道：“可是青儿却再非当年晏晏儿郎，钗裙模样倒也窈窕可爱。”
虽然再次相逢时隔已久，我与九娘却谈笑依旧，不见丝毫隔阂。九娘一会儿怪我许久不去灵应潭见她，空等许多年岁；一会儿又说当日西湖风景甚美甚好，惦记至今。畅谈良久才记起忘记与姐姐和许姑爷见礼。姐姐笑说无妨，又怕许姑爷在我们聊得不痛快，嘱我好好招待客人，跟九娘道了歉意，自与许姑爷相携出去了。
原来九娘此次来西湖，一是为回姐姐的谢礼，当日姐姐嘱我道那安胎药的谢时，自备了昆仑雪菊和昆仑玉托水成文带去做谢礼的；二是为来见我一面，叙一叙久别情谊；三么，也是最紧要的，是跟随她祖父钱塘君上天界赴西王母的第八个女儿，尚贤公主的寿宴。
据说这个尚贤公主生得婀娜貌美、才情俱佳，与她的七位姐姐相比更为出类拔萃，尤其谦让懂礼，封号尚贤，住在九天如钩阁上。如今是她五百岁的寿辰，西王母特意为她在天宫里设下寿宴，摆上珍品蟠桃，邀请天上地下、众神诸仙为她贺寿，可见隆宠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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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待问问姐姐曲苑里芙蕖、菡萏两个莲花娘子哪里去了，却因九娘在这里，忙着待客便搁在脑后了。九娘的意思是此番天庭盛宴，四海八荒的神灵散仙都聚在一处，又是因为尚贤公主的寿宴并不十分讲究官职品阶，便要带我同去赏一赏天界风光。便是没有蟠桃吃，闻个味儿也是香的，一路上也可尽述别情，畅谈南北。
我打通灵成妖后便从没上过九天，也不知上头怎样一番光景，虽然也不敢肖想成仙成佛的事，然而看一看也可增长些见识的，况且有九娘为伴也甚合我意，便点头答应了。只是要回地府请个假，免得小鬼们一时有事寻不见我慌张。
一脚跨出门槛，九娘依旧在后面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这也是我喜欢与她一处的道理。热忱亲切又浑然不觉言多的九娘，端庄温婉又豪爽热情的九娘，仿佛并不是仙脉龙族的子弟，而是和我一样在青山绿水间自然炼化的妖魂呢。
九娘怕我回来寻不见她，便把先前开门的蚌精变作颗滚圆剔透的莹白东珠，让我拿着，说是地府规矩大，这样既省事又可叫她指路的。
我袖内拢了珍珠便往地府来，走到黄泉门外，却见黑压压一片鬼影，都拿了索命枷锁在那里守着。这个黄泉门是个不起眼的边门，平日除了伥鬼、矮脚鬼再不见旁人的，如今这番架势却是怪异。
我走上前待要探问，只见出门的无论有几魄几魂、何等品阶俱要对照鬼册铭符画押核查才肯放行，若是相貌举动前后错一点点便要戴上枷锁拉去九殿上拷问。我因是在九王跟前侍候久了的，又是往鬼域里走，便无人阻拦，只伥鬼与矮脚鬼偷空与我见个礼便又回去翻那山高的簿册名籍去了。我见他们核典繁忙，不便探问，就自顾思量着往正寝司而去。
我因是新官上任，路便不大熟识，走着走着竟岔了路，错往鬼域深处去了。待觉出阴气深浓时，已到了无间道外，此处刑法严酷、罪孽深重，扑面便有血腥邪肆之气，我不敢久留，匆匆返回。
本来阴暗潮湿的青石路上，被幽幽鬼火照得一片清明，来往鬼差都奔走翻找着路旁的大石和杂草，见了我匆匆一拘礼，唤声青大人又跑开了。我想抓个人打探一番也不能，叫人疑虑非常。
回了正寝司，本是要点鬼吏名册的，奈何半个鬼影也不见，只有个捧茶的小妖姬，十几岁样貌，梳个丫鬟双髻，颤巍巍捧上茶来道：“青爷莫恼，九王亲下的文书，说是走了要紧囚犯，各司各殿凡有空闲的鬼差都要在九殿所辖之狱查一遭儿呢。”
我倒也不怎样生气，只问她：“你怎么不去？”
她憨憨一笑说：“婢子除了端茶递水，并没有旁的本领，何况青爷的近侍不在鬼差之列。”
我见他谈吐清爽、文辞有据，便也高兴，细问她年岁来历。她说祖上便是妖怪来的，刚入地府未久，只是记性不好，也不知多少岁了。我听后便差他去九殿上跟平等王请假，亲笔写的条子，讲明缘由、去向、归期，妖姬收了便往正殿而去。
我自往厅后卧房收拾行装，听说九天上衣食华美、行止讲究，我若是穿的寒酸了，未免赴宴时显得突兀，引人侧目，便想着收拾几件体面衣裳去。我那卧房过了天井转左，仆役的卧房过了天井往右，门窗砖瓦都是一式的布局，才刚推门，我便觉出转错了。正要出来，猛然惊觉地上血迹斑斑。我虽是在地狱见惯了血腥的，不免也要讶异一番，因那地上泼墨如染，原来这血是浓稠漆黑的。我定下神撩起帘子进去看，便见墙根床侧半卧着个受伤的妖怪。
那妖怪的品类必然是绝种，因他一头银白长发，身形伟岸，骨骼壮硕，那架子似乎比阿魈还要高大上许多，连在历代鬼族族谱上也未曾见过的。妖怪听见响动便抬起头，露出张勾魂夺魄的脸来，这脸天上地下也难寻出第二个，竟是靛蓝靛蓝的，又绘着奇异古怪的暗红纹路。妖怪的脸自然是不美的，倘若你以为又本大仙又遇见个与珠华那样品级，然而风格迥异的美妖来，那便大大错了。此妖的蓝脸碧眼能把活人吓死、死人吓活，便是我这样久经地狱考验的，也要愣愣看着他的脸发阵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姻缘情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