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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意外的来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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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月总不让人喜欢。”雾月20日凌晨,我和富歇站在他们家的阳台上。富歇依然住在当年他落魄时住的憋闷的阁楼里,只不过当年只有阁楼属于他,而现在这栋房子都是他的。
“是啊,但我喜欢它的解释——十月和十一月间自然沁出的雾霭。”我闲闲的牵着厚重的裙摆,按理说刚从圣卢克返回巴黎的我应该会很累,但是我现在却感到自己的身体与大脑是分离开的。我的身体疲惫不堪,叫嚣着想要休息。但我的大脑却抗议着,延续着前一天的亢奋。于是我选择了和富歇聊天,这样既可以休息我的身体,又能让大脑充分运动。
“我以为女人应该喜欢的会是花月或者果月。”富歇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但你总能给我惊奇。”
“谢谢您的称赞。”我轻轻地笑了,“说起来,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这么结束了,真让亲自参加的人感到遗憾。”
“一切不过刚刚开始,”富歇面无表情的转过脸,“接下来要做的事还很多。何况所谓的大事,不过是一系列琐碎的小事组成的,身处其间的人自然会感到无趣。”
“富歇先生您就很无趣呢。”我有些放肆的斜倚在繁复的栏杆上,我怀疑我是整个法兰西唯一一个敢这么跟富歇开玩笑的人,“听说您把约瑟芬都拉到手下做内线了,居然只花了那么一丁点法郎。”
“我不喜欢放纵的女人,而你,兰斯,”富歇一只手伸到我眼睛前,轻轻晃着,带着催眠的魔力,“与其操心我的一举一动,不如赶紧想想自己以后的出路吧。”
“我能有什么出路?”我摇摇头,“我不过是拿破仑的情妇而已。”
“情妇和情妇也是不同的,想不想成为‘官方皇家情妇’?”
情妇都有头衔。这本来是很好笑的笑话,但我却笑不出来。因为这种皇家情妇实在不是谁都能做的。自法王法兰斯华一世首创“官方皇家情妇”的头衔,并开先河地将此荣誉正式册封给他的情妇开始,到了16世纪下半叶,法国“官方皇家情妇”卓而不群的影响力已经波及到了全欧洲。甚至亨利二世的情妇黛安•德•波蒂耶能官拜至法国议会议员,参与制定法律、起草税收案,甚至与国王并肩在官方法令上联合署名为:“亨利黛安。”但是我身边的这个人是拿破仑,他不会允许我分享任何一点权力的,即使那只是权力的残羹冷炙。
“信任••••••”我嗫嚅着轻吐出一个词。
“什么?”
“波拿巴不会给我那种信任,他不相信任何一个可能威胁他权力的人,在埃及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点了。”我想起他发现我的权力超过杜高时那冰冷的眼神,我知道他不可能允许一个可以干预政治的情妇存在。
“不试试怎么知道,政治很好玩的。”富歇淡淡的望着初升的阳光,微微的一缕落在他的颊边,映亮了那本来毫无生气的脸。
“真的有那么有趣吗?”
“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春药。”富歇的眼睛眯起来,嘴角微微动了动,在他眼里,权力是最有挑战性的一盘国际象棋,而我,或许是他手中最具威力的王后。但是我也在好奇,如果可以在历史上留下小小的一笔,那么一定会很有趣吧。如果我还有机会回到我的世界,不知道我会不会在历史书上看到我的名字。于是我笑了,迎着朝阳笑得那么明媚。
“我会努力的。”
吕西安实在是个聪明的人。他昨天在圣克卢的那个空荡荡的大厅里召集了二三十位跑散了的议员。而这些人都是倾向于拿破仑的。这个“残余议会”便接受了他的提议,要成立一个委员会,就公众安全的必要措施提出报告。而随着陆续颁布的措施,大家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这些措施包括:废黜督政府,从两院中开除 61 名议员,提名西哀耶斯、罗歇•迪科和波拿巴为临时执政,以及两院休会 4 个月。
而我并不想过早的回到拿破仑身边,虽然听从的富歇的话要去涉足美妙的权力,但我还是向往着平静,这让我更加喜欢频繁的出入拉纳的寓所。可是我逐渐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从前见面,我们大多数时候会相拥在一起,诉说着思念和情愫,而水到渠成的欢爱似乎只是一种点缀。但现在,每次见面我们都是匆匆的宽衣解带,似乎xing是维系我们的唯一手段。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我终于忍受不了发火为止:“够了,让•拉纳,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你的恋人?”
我的声音说的很大很尖锐,甚至摘下了手上他送的镯子,如果是过去,他早就扑上来抱住我了,但这一次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灰色的眼睛像是透明的水晶,他的声音也像水晶一样干净清透:“兰斯,我累了。”
“你说,你累了。”我突然觉得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我的脸上,原来我坚持的,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沉重的负担。
“抱歉,兰斯,但我实在支持不下去了。你的爱情,对上级的忠诚,对朋友的感情,我实在负担不下去了。所以拜托你,放了我吧。”拉纳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只是我可以看见那眸子里深深的疲倦和落寞。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也不知道拉纳或是索菲有没有来送我。我只是觉得深深的疲惫。真有趣,拉纳是因为爱情而觉得疲倦,而我,却是因为分手而疲累。我是那么天真,以为无论时间空间怎样变幻,感情都会真挚不变,但现在拉纳却亲手打破了我的梦境。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我的感情将何去何从?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转悠在巴黎的街头,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是拿破仑那里还是马尔蒙或是塔列朗那里?看似左右逢源,实际上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孤寂。
“小姐,您好。”就在我迷茫着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的时候,一个高挑的男子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手里握着一支红玫瑰。虽然不是年轻人,但仍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周围的人偶然驻足一下,显然把这当成了某种浪漫的邂逅。
“您是?”我轻皱了皱眉,这个人似乎有些面熟。
“介意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吗?”男人发出了邀请,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我想我好像想起他是谁了。
“德•利维埃侯爵。”在喝完一杯上好的咖啡以后,男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开诚布公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在您很小的时候我们见过,兰斯•德•葛林若小姐。”
“您现在为谁服务?”我懒得和他兜圈子,要知道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说起废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是普罗旺斯伯爵,还是阿图瓦伯爵?”
“抱歉,我都不是。”利维埃轻啜了一口咖啡,说出了一个我并没有想到的名字,“我效忠于当甘公爵。”
“孔代王族?”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从血缘上讲,孔代家族是波旁家族的旁系。第一代孔代亲王路易一世•德•波旁是波旁王朝创建者亨利四世的叔叔。虽然他1569年在雅尔纳克战役中被杀,但他的后代却形成了庞大的孔代家族。当甘公爵是现在的孔代亲王路易•亨利二世•德•波旁的儿子,他散发的光辉自然不是我们这种贵族能比拟的。
显然是对我的吃惊很满意,利维埃微笑着将方糖放在咖啡里:“葛林若小姐,无论是当甘公爵,还是普罗旺斯伯爵都对葛林若侯爵极为欣赏,从个人角度看,我也觉得葛林若侯爵是一位极其聪明的人,我很希望您能继续您父亲的路,为王室服务。”
“看来是我想错了,”我盯着一脸欠扁的利维埃,冷冷的笑,这些流亡在外的贵族,哪里知道留下来的艰辛,此时此刻却又自私的利用,“我以为我做了别人的情妇,辱没了贵族的尊严,早就被剔出了贵族名单了呢。”
“小姐,没有人这么看您••••••”
“说吧,您要我做什么?”我打断他的话,冷冷的盯着利维埃的嘴唇,等待那里吐出的每一个字。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希望您能劝波拿巴将军效仿当年的蒙克,让普罗旺斯伯爵回来执政,重建波旁王室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