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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让·拉纳 ...

  •   18世纪的法国大革命是从一句名言开始,又以另一句名言结束的。前一句是卢梭在1762年出版的《社会契约论》中的一句话: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另一句是罗兰夫人在法国大革命的血腥中发出的感叹: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而行!
      听一个刚从老家回来的用人说,在贝桑松,雨果的出生地,在山里和沃苏勒发生的犯罪行为接二连三并且惨不忍睹。许多城堡被焚毁;另一些被洗劫一空;那些贵族像野兽们一样被人驱赶捕捉;他们的妻子和女儿遭到绑架;他们的文件和证券被付之一炬;他们的全部财产被捣毁。那些因为自己的行为和品德早已声明狼藉的人反而安然无恙。
      据他说,他原来帮佣的一个伯爵不得不每次向暴徒说明自己是属于第三等级的,不然他就会遭到恐怖的下场。
      当时整个客厅里寂静无声。我默默的想起以前看过的书里费里埃侯爵曾这样描写:“一个贵族在他已临产的妻子面前被肢解了;另一个被吊在井里;这里有人被烧焦了双脚;那里有人被拔掉眼眉和头发……”, “……许多贵族在吞噬了他们城堡的火焰中丧生,国民议会正是在这些人的尸体包围中颁布了关于禁止侵犯合法财产的神圣占有权的法令!”
      “或许我们要到国外去。”奥德莉亚女士轻轻说道。
      “去做流亡贵族?不,亲爱的,我宁死也不离开我深爱的土地。”安斯艾尔先生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可是这些事让我很害怕。”奥德莉亚女士的双肩微微颤抖,“兰斯才十岁啊。”
      “事情总不会那么糟的。”
      而事实上,事情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得多。虽然安斯艾尔先生算得上是一个开明的贵族,也没太做出什么侵犯第三等级的事情,但仍然遭遇了仇视和冷酷。
      原本,我就对大革命时群众的那种复仇盲从的心态不大感冒。本来这场革命就孕育于启蒙哲学的观念中,以卢梭、伏尔泰和孟德斯鸠为代表,他们的观点恰恰是理性高于一切。在革命的最初那气壮山河的口号,那彩旗飘扬的广场,那激动人心的演讲的确可以让人情不自禁的投入革命的洪流中。但是浪漫主义激情注定不能长久,恐怖很快就成了它的主旋律,鲜血成了最美丽的颜色。形形色色的边缘人物混入革命队伍,唯一的动机是宣泄仇恨,伺机破坏,由此导致更大的危机与混乱。混乱是谣言的温床。越是离奇诡异的谣言越吻合人们迷茫不安的心情,也就越容易让人相信。革命者不一定去散布这些谣言,但一定利用谣言,因为在革命者看来,目的就是一切,手段微不足道。大革命浪漫主义的另一面,是乌合之众的□□。唯一凭借的只有暴力。而暴力还在逐步升级。
      现在,轮到我们亲身经历血腥和暴力了。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们居住的庄园被人烧了。那天我睡得很沉,根本不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事后才知道是马棚那里先烧着的)。还是索菲推我我才醒来。那时,整个庄园已经笼罩在了火海中。看着窗外照亮天空的火光,我当时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被索菲拽着跑出了门。
      应该庆幸火并不是先从屋子烧起的,所以我住的卧室那边只是感到了灼热,并没有看见明火。但极度的恐惧还是让我不住的颤抖。我紧握着索菲的手,她的手冰凉而潮湿。我们两个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孩子赤着双脚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
      这该死的楼梯还是用的没有上漆的原木,当时说是要感受一下自然的味道。现在我只想说这就叫作茧自缚,木刺尖利的扎进了赤裸的脚心,血珠慢慢渗了出来,尖锐的刺痛倒是让我彻底的清醒了。在经过洗衣房时还记得顺手抓了两条湿手帕。
      就在我们两个安然无恙的冲到一楼楼梯口时,大概老天觉得不难为一下我这个主角有点对不起观众,直接就用一道火墙摧毁了我们劫后余生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喜悦。噼噼啪啪作响的火舌舔舐着周围的一切,不时飞溅开几点火星,留下一大片熏黑的痕迹。刺鼻的烟味和浓烈的烟灰扑鼻而来,呛得我连连咳嗽。
      我赶忙用手帕捂住口鼻,当然也塞给了索菲一条,然后我俩相互搀扶着想退回去,却无奈的发现身后的楼梯处也窜出了一条火舌。这就是说我们两个被困在这里了。
      索菲的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开始嘤嘤的哭泣。说到底她才十六岁,放在现在也就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碰到这种情况能这么镇定已经很不容易了。而我也只能无助的坐在她身边,别说我现在的年龄只有十岁,就是再涨十岁我估计我也很难逃出去,除非我是嗖啪曼。
      灼烧炙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口干舌燥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周围全是弥漫的烟灰,我猜我们两个的脸八成都是黑的了,汗水热热的从脸上流过,一直流到脖子里,在白色的睡裙上留下一道乌黑的痕迹。窒息的错觉让人喘不过气来。难道就这么挂了?不要笑,我当时脑子里真的只有这个想法在一直盘旋。
      就在我们万念俱灰的时候,我终于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个声音,虽然很不清晰,却让人感到如闻天籁:“兰斯,兰斯!”
      “我们在这儿!”我拼命喊道,却发现声音小的可怜。索菲也听到了,她跟着我喊了起来。总之我们一直不停地喊,直到我的嗓子连声音都出不来了。头越来越沉,可能是因为缺氧吧,感觉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身体,喉咙里像要冒出火似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沉沉的向下坠着说到底我的□□年龄才十岁,看来回去可以写篇论文了,嗯,《论精神之不可超越□□》。
      在我彻底昏迷前,我脑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将我抱起来,他的怀抱很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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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终于醒了!”一睁开眼我就看见索菲那泪眼朦胧,做西子捧心状的造型,伴随着那泫然欲泣的语气,让我感觉我是在第一时间上了天堂。
      “水”我吃力的张口,感觉嗓子要被撕裂了,又干又痛。
      “小姐,呜呜”给我喂了水后,索菲又搂着我一顿大哭,以前可没觉得这丫头是个泪包啊。
      就在索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清爽的男声:“索菲,兰斯小姐醒了吗?”
      “醒了醒了,先生。”索菲连忙擦干了眼泪,迅速换上一副欲语还休的娇羞小女人样,其变脸速度让我瞠目结舌。从她跑过去开门的速度我八卦的判断,这丫头恋爱了。
      门一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微笑着望向屋内。光洁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灰色的眼睛里印着斑驳的倒影,好像是纯黑的一般。厚薄适中的嘴唇带着一缕不羁的笑意,看样子也就刚刚二十岁。
      也许是看见我探寻的目光,男子彬彬有礼的一弯腰:“您好,我叫让拉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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