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何以不得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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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何以不得安
已然很久，未能有这般安宁祥和的梦境。
翠山碧湖，流水潺潺，鲜花嫩草，鸟鸣婉转。春风温柔的拂过耳畔，带来一阵清脆的琴音。抬眼就见落英缤纷之中，那人一身杏衫，在距自己几步之遥，垂目拂琴。琴声梧桐，凤皇来仪。笑容如此温润无争，仿佛要被时光的长河汩汩。琴声中却流淌着沧海龙吟之象，合该令人心折。
百里屠苏纵是不舍，在梦中纠缠了半晌，也是睁开眼睛。屋内空无一人，鼻端弥漫着恰到好处的莲花薰香，似做安神之用。百里屠苏一下子坐起来，用手按住额头思索。他记得，不久前心思烦躁，似是煞气入体，神智不甚清醒。细细回忆，也只能隐约记得杏黄广袖，墨黑流发，然然笑意。虽然只隐隐有个轮廓，却必是欧阳先生无疑。想到此，百里屠苏脸色不由微红。那么昨日帮自己压制煞气的，自然也是先生了。只是不知，除了风晴雪家乡独到的方法，欧阳先生又是如何施为的。渐渐向下想去，百里屠苏却好象被人泼了冷水，目光渐渐沉重下来，脸上的潮红也是退去。清醒之时只己一人，煞气发作之可怖，他亦不是不明白，莫不是欧阳先生……
百里屠苏下了床，在床前来回踱了几步，心里却是愈加无措。虽然昨晚问予先生对自己有何看法，现下，却是全不顾得，只是想得先生在花满楼时森冷绝厉的眸子，越来越觉得欧阳先生心底如海，深不可测。
待坐得桌边，想且吃一碗茶清醒一番，才见桌上茶碗之下，压得一张薄纸。心思一动，移开茶碗后见得字体温润端庄，却又笔划锐利，隐有争鸣之意。
“少侠身体不适，且休息一番，再行上路。已约众人正午于江都城郊茶铺，晋时出发。
欧阳少恭字”
他又看了一遍，方将薄纸认真折好，收于袖内。百里屠苏此时只觉心意通透，情潮暗涌，便要摸那为先生所买的玉佩出来。这才发现它早不在贴身之处。一惊站起身来，寻了一回，终是在床蹋里侧寻得。将玉佩拿起置回旧处，忽然有些记忆片段断断续续涌入脑中。那人在他身下，发丝散开，衣衫微乱……不敢细想，已是再次红了脸。
见得时间尚早，忽然想起昨日花满楼外，欧阳少恭劝慰的一番话语。百里屠苏思量一番，便决定先到肉铺为阿翔买些五花肉。虽不知先生今在何所，若顺便见得先生，也好为压制煞气一事道谢……
待买肉喂饱阿翔之余，还是没能遇上欧阳少恭。心下有些遗憾，却也是觉得时间可贵，不如趁此无事之际，去看看有何委托，赚得一些银两。背着焚寂将近张榜之处，忽觉心下有些触动和酸楚之感。百里屠苏一抬眼，竟然与一双熟悉的细长眼眸对上。与往不同，那眼眸深处流转着未及掩饰的怅惘叹息，不由内心一动。
欧阳少恭没料想能在此处见得百里屠苏，却也是很快恢复平时模样，将手中信件收进袖内，眸中一片关切之意。
“百里少侠，身体可是好了些？”
百里屠苏拱手道。“多谢先生相助，现下已无大碍。”
欧阳少恭挑挑眉，诧异百里屠苏竟是清楚记得煞气发作被他所助。不过观其神情不似作伪，恐怕是记不得当时自己说的那此话，连起了欲望一事也无甚印象。心底稍微松懈，不愿多留只好道，“少侠无碍自是最佳。想少侠已见在下留言，来此当是揭榜除妖。在下便不多打扰少侠了。”说完拱手作礼，便要转身离开。谁料百里屠苏快走几步，一下子抓了他的手腕，迫他停下。少恭不悦回头，撞进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
“百里少侠可还有事？”
百里屠苏一惊，立刻松开欧阳少恭手腕，好象也惊诧于自己的行为。见得少恭玉般的手腕上又添了几道指痕，不由懊恼嗫嚅道。
“先生我……”
欧阳少恭见他如此犹豫不绝，只当他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狠厉之光一闪而过。另一只手隐于广袖之内，已是暗自捏决。
“屠苏失礼了，”待得双方沉默一阵，各有心思，百里屠苏打破沉默道，“屠苏只是觉得先生似有不快之事，不知屠苏可否为先生分忧。”
少恭一惊，思量一番，想是刚才自己想到蓬莱之事，心绪苦涩难抑，使得在近旁的百里屠苏受了波及。
……灵魂相契倒也当真是有趣。欧阳少恭不由暗自冷笑，紧张之感也是退去。然而此时抬眼，见得少年注视于他，拳拳情意，必里终究是软了下来。
“少侠担忧了，其实无甚妨碍之事。只是收到一封家信，心有所感罢了。”
“家信……”屠苏思索几秒，试探问道，“可是寂桐……？”
“正是。少恭如今也只寂桐一个家人罢了。”少恭垂眸，话语中隐隐有伤感之意，“一直未与寂桐分开，今次收得家信，只觉信中笔迹，清新端雅，实在是像极了那位故人，令我好生怀念。”
百里屠苏虽然觉得少恭说话古怪，但是察得他内心惆怅，也不忍多问。沉默了一会，觉得欧阳少恭一路助他良多，实在无以为报。又想得今晨的绮念，不觉心如擂鼓，紊乱难言。
他竭力抵制手下的颤抖，将玉佩从怀中取出，道。“先生一路助屠苏良多，屠苏实在感激。奈何无以为报，只是这一枚玉佩，还望先生能够收下。”说完便低下头去，只是专注的看着手心里的玉佩，好象那里能开出花来一般，也再不敢抬头看欧阳少恭一眼。所以他没能看见欧阳少恭复杂的表情。眼角眉梢，有震惊，有不信，却透露出难掩的欣喜。
这鸾佩是好玉所成，雕工细致，看的出来送玉之人端重思慕的心思。那日在百里屠苏胸口滑出，少恭便已见过。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鸾佩竟是予他。
数载渡魂，愈加不信这人世情缘，早忘记多少翻脸无情的亲爱之人死在自己手上，也忘记多久没有被别人如此记挂在心上。
百里屠苏……百里屠苏。
少恭暗暗念道，面上完全消了笑容，目露沉思之色。他并没有直接取过玉佩，只是在百里屠苏的掌心上，伸出手指慢慢摩挲，勾勒鸾佩的曲线。从盛放的花卉到百鸟之王的的脖颈。耳中只听得百里屠苏和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渐渐变得安宁详合，有了合二为一的错觉。
良久少恭似是想通了一般，终是一笑。指尖羽毛般拂过百里屠苏的手心，鸾佩已经被他握在手心里。
“感百里少侠赠玉。虽然在下身无他物，却也知一处风景如画，就在江都城外不远。还盼能与百里少侠一道前去，以酬赠玉之情。”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何以不得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