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色》容默

9、海市蜃楼

　　青滢搬进了罗以勋的家。
　　说是他的家，其实也不过是他在外面住的地方而已。每逢周五晚上，罗以勋都会撇下她，回他父母的家。
　　青滢很懂事，从来不提想和他一起回去。她年纪还小，对于嫁入豪门这种事没有什么欲念，只要过好眼前的每一天，及时行乐就够了。

　　他们一起过了圣诞节，跨了年，过了元旦。
　　罗以勋看着青滢买给她的贺卡，幼稚又可爱，憋着笑说了谢谢。

　　跨年夜那晚，他带她去买了一条小礼服款式的裙子，一双价值不菲的小高跟，满足了青滢对童话里王子对公主的所有幻想。
　　她的名字里虽然有一个青字，但她不喜欢青色那样冷淡的颜色。她最喜欢红色，这个炽热的颜色。
　　去试衣服的时候，她也不喜欢那些保守的、带有蝴蝶结装饰的小女孩款式。
　　她选了一条露肩的红色连衣裙，既有着孩子般的天真，也有致命的性感。就像西方艺术经典中的裸体女子一般，有时候这种热情恰恰给人一种最为坦诚的感觉。
　　罗以勋很喜欢。

　　元旦假期过后，罗以勋回公司上班，青滢回去上学。这几天正是期末考试的冲刺阶段。
　　每天下晚自习，罗以勋都会来接她。学校的保安叔叔偶尔会笑着对她说，你三叔对你可真好，天天晚上都来接你。
　　“哈哈，三叔。”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这样笑着叫他。
　　罗以勋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发，“是啊，我的朋友们也说我老牛吃嫩草。”

　　“你的朋友？”朦胧的夜色中，青滢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你向你的朋友提起过我么？”
　　“是啊，他们还看过你的照片，说你很漂亮。”罗以勋努了努嘴，示意她看他手机，“相册里穿白色裙子的那一张。”
　　“白色？”青滢奇怪地说：“你不是说，我穿红色最好看么？”
　　罗以勋直视前方，“嗯”了一声，“但是我的小野猫，只能我一个人看。”
　　青滢笑了一下，随手拨开他的手机。
　　“密码？”

　　罗以勋怔了一下，拿过手机输入，然后又递还给她。
　　青滢脱口就想问，不能告诉她么？她又不会特意去记，又不会私自翻他手机。
　　可她终究是没有问出口，毕竟人家现在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可以和自己的父母叛逆，却不能轻易触他的逆鳞。
　　看见了吧，这就是吃人嘴软的悲哀。

　　他的相册里照片很少，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青滢随便看了看，就将手机丢在一旁，发呆。

　　期末考试终于到了。
　　罗以勋每天都和青滢差不多时间起床，不过要比她晚上一些。
　　考试那一天，他特意早起了一点，送她去上学。
　　“好好考，别给我丢脸。”
　　在学校的大铁门前，青滢听见他这样说。
　　青滢点点头，走进学校。

　　教学楼里一片混乱，大家忙着排桌椅，找考场，乱成一团。
　　青滢在第二考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学校这一届大概有五百多个学生，青滢好的时候能排七十几，差一点的时候一百左右。按照他们重点中学的升学率，足以考上一本。
　　但青滢厌恶上学，也对文凭没什么留恋。
　　她宁愿省去上学的时间，少看一些丑恶的嘴脸，多看几本书，写一点东西。
　　当然，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样的同学也很讨厌。她要是退了学，袁沅和苏芸芸他们肯定很开心吧。

　　青滢讽刺地想着，接过试卷。
　　考试的科目很多，一天之内考不完。
　　这一天结束后，明天还有英语和化学。
　　下午的文综把青滢写的手疼，她正考虑着晚上要不要翘掉晚自习，提前回家，就听学校广播说因为下了大雪的缘故，今晚的晚自习取消，请同学们放学回家注意安全。

　　青滢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像一只归巢的鸟儿，欢快地向校外奔去。
　　地太滑，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被踩得肮脏的雪水不要脸地侵入了她的校服。
　　青滢低声咒骂了一声，走到校门口打车。
　　罗以勋是一个好的监护人，给她的零用钱是罗燕萍给她的十倍。

　　可下雪天的车并没有这么好打，她抢不过那些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同学。明明比她晚出来，还要抢着爬上她招手叫来的车。
　　青滢突然懒得和他们争了。虽然雪下得很大，但罗以勋的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她打算步行回去，权当欣赏美景。
　　谁知走出没几步，她突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那个男人的声音让她心中一沉。
　　一旁的陈铎宇见她发呆，好心提醒道：“青滢，你爸爸在叫你呢。”
　　“去你妈的，他不是我爸爸！”青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继父快跑几步，追了上来，拉住了她。
　　青滢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冷淡地说：“叔叔找我做什么？”
　　继父看着她在罗以勋那里逐渐养得滋润的小脸，笑呵呵地问：“听说你被一个有钱人包养了？”
　　青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抬起眼睛看着他，看他想说什么。
　　继父说：“嘿嘿，叔叔最近做生意，需要一点资金，怎么凑都凑不够，你能不能跟那个男人要一点儿？不多，就几万块。”
　　青滢冷眼看着他，“你来找我要钱，这事儿我妈知道么？”

　　“知道，知道啊。”继父笑着说：“她还没下班，所以让我先来找你，没想到正好赶上你们学校放学。哈哈，多巧啊。我开车来的，要不我送你回家吧？顺便见见女婿。”
　　“什么女婿，别瞎说！”青滢冷笑道：“你们这就急着卖女儿了？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她转身就要走，继父不依不饶地跟着她。
　　青滢只能掏出手机，冷冷地说：“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继父笑了，好像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似的，“你报啊，那我们也可以说，你那个男人拐卖未成年人。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你的监护人。”
　　青滢很想说，他那样的人，踩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还想和他比社会势力？
　　但这种话说出来，显得幼稚又中二。青滢冷笑了一声，问他，“叔叔，当初你娶我妈的时候，不是说过会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么？难道说卖女儿就是你能想出最好的办法？你也别忘了，我的年龄摆在这里，你们现在有抚养我的义务，而我还没有赡养的义务。就算是告到法院，也应该是你们给我钱，而不是跟我要钱。”

　　继父听了这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终究还是要一点脸面，丢下一句“回头让你妈来找你”就走了。
　　他心里暗想，真不该让这死丫头看这么多书，小小年纪就这么伶牙俐齿的，这还得了？
　　不过这个小丫头被人包了之后，的确越来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