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泪已殇》慕思凝

7、第 7 章

　　一口气跑出了老远，她只是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害怕一停下就会让强忍的眼泪倾泻。
　　可是，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又跑到了这个地方？她站在小饭馆儿的门口，傻傻的看了好一会儿，究竟为什么会来了这里？饭馆儿的老板娘看见了她，亲切的走出来跟她打招呼，“怎么不进去？”
　　她倒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却还是说不出话，对老板娘点点头，然后走了进去。老板娘已经四十来岁，丈夫在外地打工，她就一个人在这里开了家小饭馆儿。她为人颇为和善，所以在这一带生意也是极好的。静姝径直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前坐下，这一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连心里紧绷的弦也松懈了。顺势就把头靠在桌面上，那桌面是单一的浅蓝色，看着只觉得乏心，眼眶也泛起灼热。
　　旁边的那桌坐着两个工人，身上还有洗不尽的污渍残痕，一人捧着一瓶啤酒喝着。老板娘又给他们上了一碟花生，转过身来问静姝，“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哥没来？”
　　这随口的一问，却像是尖利的刀剜在她心上，她下意识把头往手臂里深深的埋下几分，掩饰着用衣袖擦了溢出来的眼泪。老板娘也是个精通世故的人，见她不说话，当即似是明白了什么，默默的转身进了厨房。
　　静姝本想要些酒来喝，又怕那老板娘再问些什么，以她现在的状况，只怕还没说话就会先哭出来。她一直安静的靠在桌上，想着秦烨峰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情景。那是高二的时候，秦烨峰乘着暑假出去打工，领了第一份工资以后，就是带她来这里吃饭。在静姝的记忆里，他当时是很黑的，因为整天在外面晒着。他黝黑的脸带着兴奋的笑，“静姝，这是哥这辈子赚到的第一笔钱”，然后又变的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不多，所以只能请你来这里吃饭了”
　　她当时吃的津津有味，只说：“好吃，哥真棒，要是我也能出去找工作就好了，可惜怎么说爸爸也不同意”
　　秦烨峰只是把菜夹到她碗里，微微笑了一下。她也是后来才明白，他那种笑里其实是含着落寞的，因为父亲并不怎么关心他，所以他才可以出去打工而不被父亲责骂。后来他们一有机会就来这吃饭，渐渐的跟老板娘也熟了起来。
　　回忆像是潮水一样，一波比一波汹涌的涌上来，几乎要将她小小的心儿吞噬干净。曾经愿意用生命去信任的人，居然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欺骗她，在她看来，这更是一种出卖。难道在他的心里，她的感情已经这样廉价，廉价的可以随意的出卖？
　　她一直坐到太阳西斜，吃晚饭的人陆续来了，这附近住的都是建筑工人，吃饭的时候也是闹腾腾的。她心里只觉得烦乱，因为吵闹的人群竟不能驱散重重叠叠的回忆，周围越是热闹，她反倒越觉得孤单。老板娘一直忙着招呼客人，等稍微闲下来，回过头去看她坐的位置早已空了。
　　她一直在街上游荡，失魂落魄的像是没有生命的躯壳。也不知怎么的就进了酒吧，这里比刚才的饭馆儿更吵，不过她还是比较满意，至少没有了那些熟悉的场景。她要了酒，怔怔的拿着杯子晃了好半天，终于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只觉得像是刀割过喉咙，一阵阵灼烈的痛，从嘴里一直烧到胃里。这辈子的第一杯酒，几乎把她的眼泪都辣出来，但她喜欢这种感觉，好像真的能让心痛减轻一些。于是又连着要了好几杯，像喝水一样的，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往嘴里倒。
　　酒上了头，开始只是昏昏沉沉，后来就变成云里雾里，她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连酒吧的音乐都被她的笑声盖过去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在那众多的目光中，有一个是极为熟悉的，冷冷的瞟了她一眼，然后就再也没有移开。黎寿扬正从包厢里出来，今天有位香港客商过来，刚好约在这里。他开始还不敢确定，因为想不到她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待终于确定了，他的眉峰便不自觉的皱起来。
　　他吩咐助理送那位客商回去，然后径直走到她面前。突然有人站在面前，静姝收住了笑，却显然分不清他是谁了，只是愣愣的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微微撅着嘴。这样的对视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她终于恹恹的低下头，胡乱的抓起酒杯又要往嘴边送。黎寿扬一把抓住她的手，也不说话，强制的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她恼了，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禁不住摇摇晃晃。不过出手却敏捷的很，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摔在他脸上。
　　这清脆的一声，瞬间让空气静默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似乎在看现场直播的言情大戏。黎寿扬微微有些怔住，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他眼底渐渐浮起愠怒。只是眼前的女人却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顾着抢他手里的杯子，愣是又把仅剩的半杯酒灌进肚子里。
　　虽然这莫名其妙的一巴掌让他抑制不住的怒了，可是当那个女人重重的栽进他怀里那一刻，他又明显觉得心软。终于还是一把将她抱起来准备离开，站在旁边看了大半天热闹的服务生这才记得跑上来要钱，绷着一脸诡异的笑，“先生不好意思，您女朋友还没付钱呢”
　　他狠狠瞪了那服务生一眼，顺手从钱包里丢出一叠钞票，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等他出了门，那服务生还愣神的站在原地，并不是因为他留下的小费堪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而是，他刚才的眼神是不是也太骇人了？

　　他本来是坐公司的车过来，现在车子已经被助理开走了，就只能坐出租车。
　　静姝一直靠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扭动，可能因为喝多了难受，她时不时的就要揪紧他的衣服。呼吸间喷出来的都是浓浓的酒气，就连她不住在他颈间扫动的头发都带着酒气，却又另有一种痒痒的感觉，让他总觉得怪异莫名。
　　突然一个急刹车，他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猛倾，却下意识的箍紧怀中的人儿，似是生怕她撞伤了。待车子停稳，司机打开玻璃窗伸出头去骂了句，“会不会开车？出了人命不用负责啊？”
　　黎寿扬这才看清，原来是因为前面的一辆小车突然停下来了。那位车主慌忙跑过来道歉，一双眼睛却不时瞟着后座上的两个人，又拿出手机来要记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号码，说是新手上路，请他多谅解，又说为了道歉要请他喝茶。黎寿扬扯着嘴角冷冷笑了一下，这种伎俩也敢在他面前卖弄，只是他现在不想管罢了。
　　车子重新启动，静姝似是因为刚刚的一番撞击更难受了，紧紧攥着他的领口，借着这个力道抬了抬头。这一抬头，她滚烫的唇刚好触在他的下巴，他怔住了，血液里有某种东西正急速的窜上来。而她的头却还看不清形式的在他怀里动来动去，鼻尖和脸颊都微微和他触碰到。车里有一种暖暖的气流，和着她带着酒气的呼吸不断将他包裹，这种感觉，诡异中带着沁甜，却又夹着一种莫名的恐慌。他终于无法忍受自己的烦乱，叫司机打开了车窗，微凉的风灌进来，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他于是微微别开头，让她的脸再也触及不到。